榮烺仔細瞅了瞅鄭國公的神色,點點頭,“那以後也別這樣了。咱們又不是外人,你要想迎我,待身子大安,什麽時候迎不得。到時我一天來八趟,還怕不愁壞了您。”
饒是鄭國公這把年紀,也給榮烺的話逗笑了,既有趣又透著親近。鄭國公笑,“一定得應了殿下的話。”
“那必是的。我說話可靈了。”榮烺又同鄭老夫人說話,看老夫人精神矍鑠,榮烺也很高興。大家請榮烺換了軟轎,然後,各自上轎,約摸行了兩柱香的時間,便到了鄭老夫人所居的長壽堂。
院中是一溜五間正房,東西廂齊備,如今冬日,院中無鮮花綠葉可賞,便用錦綢扎了花枝纏在樹上,也頗熱鬧可愛。
大家簇擁著榮烺進了正廳,屋裡暖暖和和的,老夫人請榮烺坐正中榻上,榮烺說,“大家都坐吧,莫要拘束,反失了親戚間的自在。”
如此,老夫人與鄭國公左右陪坐,再下首是鄭家男女諸人。
榮烺招招手,“阿錦姐、阿繡姐都過來,別離那麽遠。”
倆人一笑,便過去坐在老夫人身畔。
榮烺先讓內侍頒下賞賜,都站著聽賞就行了,別搞磕頭那一套,沒的這些排場。榮烺說,“先前我也沒想起來,昨兒接順柔姑媽進宮,我忽然想到,祖母和母后嫁進宮裡這許多年,礙於規矩禮法不能回家省親。我就想,乾脆人替祖母、母后過來看看,等回去就能告訴她們,現在家裡是什麽樣兒的了。”
饒是鄭家聽到這話也頗為感動,實在對不住小公主,昨兒一天一宿猜測小公主為啥要來,獨沒猜到是這樣的善意。
老夫人一臉感切,“臣婦這心裡,哎,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兩位娘娘有公主殿下這樣孝順的孩子相伴,實也是兩位娘娘的福分。”
“祖母和母后也很疼我啊。”榮烺主要也感謝嫡母對她的幫助,如果沒有嫡母的傾力相幫,年初一拈香的事,定不能有那樣的體面。
知道榮烺秉承這樣的善意而來,鄭家上下更加歡喜。鄭老夫人親自將女媳介紹給榮烺認識,鄭家女眷多有誥命,如鄭夫人、鄭少夫人,榮烺都認識。鄭錦鄭繡姐妹,榮烺更熟。不熟的主要是鄭家三房女眷,鄭三在外當差,兩個大些的男孩兒在帝都讀官學。
榮烺也見到鄭家長房的鄭徽,鄭徽是給榮綿做伴讀的。
榮烺不禁問,“衡表兄沒在家麽?”
鄭國公道,“帝都太過奢華,我打發他去北安關歷練了。”
榮烺點點頭,“是個好地方。我以前就聽祖母說過國公帶兵抗擊北夷的事。若成一流人物,必得既知繁華且識寒苦。”
鄭家男人都是第一次與榮烺面對面坐談,饒是鄭國公見多識廣,也頗為榮烺的話吃驚。心說,怪道以前常聽人說公主聰慧,原以為話必誇大,如今看來,竟是謙辭。
榮烺其實無甚見識,她不過是談了些書,照著書上歷史,自己瞎總結罷了。
因是過年,大家便說些過年的話。
榮烺同鄭錦說,“我跟阿穎姐弄了隻冰燈,等過了上元節你回去看吧,可好看了。”
“冰燈是什麽?難道是冰做的?”鄭錦沒見過,頗覺稀奇。
“當然啦。要不怎麽叫冰燈。”
鄭錦說,“殿下明年是要去給齊師傅拜年麽?”
“嗯。”說到齊師傅,榮烺就一臉同情,“你想想齊師傅多可憐啊,他也沒有成親,就自己一個人過年,多冷清啊。我一想起來,心裡就不落忍,就想著,過年去看看齊師傅。”
鄭錦想想齊師傅的身世,也深有同感,便說,“那我也一起去,咱們明兒在齊師傅府上打齊。”
“好啊。”榮烺道,“等我再打發人問問阿顏、阿玥姐,看她們去不去?”
“一定去的。”鄭錦是個周到人,問,“那要不要去史師傅家裡?”
“不用。史師傅一大家子人,他又不冷清。”
……
聽著公主殿下和自家閨女和那種可憐的口吻說起齊師傅,對齊師傅充滿憐惜的小眼神,鄭世子真想告訴公主跟閨女:別叫姓齊的騙了!他哪兒可憐啊!
榮烺完全就是過來玩兒的,她還跟鄭老夫人打聽起以前祖母、嫡母在家時,過節是什麽樣子。
不得不說,榮烺這問題甭提多合老年人的心坎兒了。
人一老就愛回憶從前。
鄭老夫人平時就愛找幾個老仆一起說古,如今公主有問,老夫人更是事無巨細說起來。
鄭老夫人是鄭太后、鄭國公的母親,也是先孝烈皇后的娘家嫂子。所以,她老人家經的事可多了。
鄭老夫人道,“這從哪兒說呢,變化大著哪。”
“從最早的時候說,按時間來,這樣不會亂。”榮烺一慣有條理。
“那得是太后娘娘小時候了,天下剛剛太平,可不似如今什麽東西都樣樣齊全。太后娘娘小時候,想喝羊奶,都買不到羊。太、祖皇帝知道這事,問禦膳房,你們采買羊的時候,看看有沒有產奶的母羊,買回幾頭來。就這樣,才弄到了兩頭。”
榮烺都不能信,“真的?這可是在帝都啊。”
“剛打完仗,就這樣。”鄭老夫人笑,“什麽都沒有。我記得來帝都後過的第一個年,咱們算是好人家了,包餃子也就是羊肉、豬肉,這些肉餃子。像現在鮮果鮮菜的,一概見不到。第二年冬天,才吃到桔子。”問鄭國公,“老大還記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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