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相哈哈一笑,“即便是聖人,有了子女便有凡心。狂狷書生難道不是人?殿下求全責備了。”
“我才不信歐陽祭酒是狂狷書生。”榮烺道,“我喜歡丁師傅、齊師傅這樣的人,就是史師傅成天刻板的跟廟裡的經書似的,也有令人敬佩之處。”
丁相其實待歐陽祭酒也只是較尋常師生略近些罷了,丁相最親近的學生是齊尚書。故而,聽榮烺議論大臣,丁相也早習慣了。
顏姑娘道,“殿下你別這麽大聲說史師傅,叫史師傅聽到,又得說殿下偏心。”
“我當他面也是這麽說。”榮烺一向都是十分正直坦率的。
薑穎笑,“殿下就是太直率了。”
榮烺不以為意。
丁瓔雖也時常聽榮烺點評大臣,她來的日子淺,至今不大習慣。那些朝中一等一的高官,她在外都要恭恭敬敬的稱一聲叔伯,公主殿下興致起來,隨口便能做評論。就好似,他們在公主的眼裡都只是尋常普通人而矣。
此事未成,歐陽家也有心理準備。
連丁相親自開口都求不來情面,那麽,除非請得陛下金口,不然這門路是斷然走不通的。
歐陽家顯然不是鄭家,他家還沒這麽大的面子。
倒是顏姑娘與陳紹陳公子的定親禮到了。
顏相做事俐落爽快,取了陳公子的生辰八字請高僧一合,在三個吉日裡擇了最近的,四月二十八做吉日。
榮烺已經將顏姑娘的定親禮準備好了,因顏姑娘年少,她家中也沒什麽事,顏姑娘定親後還會繼續留在榮烺身邊做伴讀。
只是,四月多事。
先是四月中接連傳來遼北剿匪不利的折子,榮晟帝召來眾臣商議應對之法,還有給遼北的補給糧草,都需籌備。
齊尚書提議鄭鎮北奪情,回遼北主持剿匪之事。戶部趙尚書卻不同意,言說匪患不過小事,守孝卻關乎德行,焉能因小事陷大臣於不孝之地。
齊尚書專司禮部,孝不孝的還能由趙尚書說了算,當時倆人便在禦前辯了起來。
又有刑部尚書言如今的代大將軍主持兵事不利,不若另換名將去遼北剿匪。兵部尚書都要冷笑了,有熟手不用,派生手去?難道戰事是給生手漲經驗值的?
萬壽宮直接吵成一鍋粥。
榮綿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見大臣爭的面紅耳赤,不禁有些著急。
榮晟帝一擺手,看向邊兒上一直未曾言語的武將,先問鄭驍的意見,“鎮北你看這戰事如何?”
鄭驍謹慎道,“從奏章上看還不是大匪患,但遼北匪患多要看關外氣侯,倘氣侯好,夷人羊馬豐足,匪患便少。若他們遭了災,必要來尋釁的。”
楚將軍很乾脆,“臣於遼北之事知之甚少,不敢多言。”
白將軍看楚將軍一眼,“遼北之事,鎮北最清楚。”
榮晟帝便問鄭驍,“你覺著要如何處置?”
鄭驍道,“戰事瞬息萬變,除了臣說的氣侯,也要看夷人內部,若他們內部強大,也會來試試深淺。還得陛下拿主意。”
榮晟帝請教母親,鄭太后問,“阿綿你說呢?”
榮綿猶豫不定,想了想,“我聽說遼北駐兵二十萬,皆百戰精兵。想來即便有匪患騷擾,短時間於大勢無妨。心裡又擔心如今主持遼北的人不夠精明強乾。”
鄭太后繼續問,“你看他們誰說的有道理?”
榮綿道,“嗯,各家有各家的理吧。”
榮烺放學回來,聽說內閣與幾位將軍在正殿議事,她躡手躡腳偷偷躲門邊兒偷看。就她一人這樣,顏姑娘幾人勸不動,只能離遠遠的,不跟榮烺一起同流合汙,乾這偷聽偷看的丟人事。
鄭太后坐上首寶榻之上,早看到她了,喚她進來,“偷偷摸摸的做什麽呢?”
“我放學了。看大家吵的這麽凶,就沒好進來。”榮烺大模大樣的過去,宮人忙搬個繡凳過來,放在鄭太后寶榻斜下方的位置。
榮烺坐下後,鄭太后開始點名,“顏相為何一言不發?”
顏相道,“臣於兵事只是紙上談兵,不敢妄議。”
“無事,除了武將,除了徐尚書是武官轉文職,你們都是紙上談兵。紙上也談一談。”
顏相行一禮,“戰事不容有失。”轉而對鄭驍道,“鎮北純孝,我們都是知道的。如今戰事焦急,何妨以心為孝,以行為忠,如此忠孝兩全,方是大忠大孝。”
然後,顏相向榮晟帝道,“臣請陛下奪情,令鎮北將軍立刻北上,重掌遼北戰事。”
趙尚書堅決不同意,“幾百匪事而已,焉能因此便奪鎮北將軍守孝之情?以後朝中必有人詬病鎮北將軍貪慕軍權,有失孝道!”
鄭驍立刻道,“請娘娘陛下明鑒,臣如今滿心父祖之喪,已無征戰之心。還請娘娘陛下另尋良將。朝中人才濟濟,擇一能臣,蕩平遼北匪寇,小事耳。”
刑部尚書立刻跟上,“楚大將軍也是當世名將,若接掌遼北,必能平叛匪患!”
楚大將軍險沒撲上去一口咬死刑部尚書,他破口大罵,“真無知蠢才!只要隨便讀過幾本兵書之人,也明白天時地利人和的道理!我久在帝都,從未到過遼北,遼北的氣侯地理,我一概不知!此乃地利有失。何況,我從未掌遼北兵,將不知兵,兵不知將,何人有何長處有何不足,這豈是到遼北便能知曉的。此乃人和有失。三失其二,我去就敢保打勝仗?見過紙上談兵的,沒見過李尚書這連談都沒談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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