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稚衣臉色一白,一口氣堵在胸口緩不上來,像今早腳踝劇痛那一瞬一樣,眼前點點星子蔓延開來。
“郡主!”谷雨和小滿慌忙撲上前去。
與此同時,後窗一開一闔,一道熟悉的黑影一躍而入——
“慢點暈。”
薑稚衣人都快倒榻上了,被谷雨和小滿一左一右扶住,抬眼看見來人,從暈厥的邊緣強行清醒過來,胸間堵住的口子一通,長長深吸進一口氣。
谷雨和小滿齊齊一驚,驚愕地瞪大了眼,眼看著理應養傷在床的人突然從天而降,沒事人似的信步朝裡走來。
“講消息就講消息,不必講得如此生動,不知道你們家郡主多能暈?”元策涼涼瞟了眼兩名婢女,“下去吧。”
兩人躊躇著看向薑稚衣:“可是郡主還好嗎?”
薑稚衣愣愣打量著眼前並沒有缺胳膊少腿的人,壓了壓驚,對兩人抬了下手:“我可以了。”
兩人一步三回頭地退了下去。
元策在她床榻邊腳踏坐下,稍稍活動了下胳膊。
薑稚衣忙低頭去看他,一連疊地問:“傷著哪裡了?不是說流了好多血,受了傷怎麽還過來?”
“怎麽還過來?”元策回頭覷她一眼,“晚來一步你都暈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
“那你傷著什麽地方了?我看看。”薑稚衣試圖去扒拉他後領襟。
“不在這兒。”元策避開身子歎了口氣,知道來了自然逃不過這一環,起身乾脆拉起了右手袖口。
手肘上下一片都纏了細布,包扎過後看不見具體傷勢,但想想他上次碰上小傷根本都懶得處理,現在裹得如此嚴實,隔著細布都聞得著血腥氣,肯定是天大的傷了。
薑稚衣紅著眼拉過他的手上看下看,想碰又不敢去碰,含著哭腔碎碎念:“你能不能有點分寸……手肘這麽要緊的地方,還是右手,若有個什麽好歹,還怎麽拿得了長槍!”
“你會這麽想,宣德侯自然也會這麽想。”元策一笑。
薑稚衣止住哭腔抬起頭來。
“今日這獵物本是鍾伯勇與我之爭,就算那一箭是鍾伯勇射出,宣德侯難免也要將矛頭分我一半,但若我為救他兒子同樣成了受害者,宣德侯的矛頭便只會對準鍾家。要借刀殺人,這刀自然要夠鋒利,夠準。”
所以她方才沒有想錯,今日對她下毒手的人,除了鍾伯勇,另一個就是卓寬。
那麽所謂鍾伯勇“不小心”射中了卓寬的馬,恐怕便不是他自己不小心,甚至卓寬的頭撞上石頭,可能也不是巧合……
薑稚衣一愣之下,反應過來:“那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搏呀!”
看著眼前受了傷還在笑的人,薑稚衣氣不打一處來,她看他就是個瘋子,之前在戰場上拿自己當餌去誘敵,現在設局報復人家也不惜賠上自己!
薑稚衣都不想問他疼不疼了,問又是一句“這也至於疼”。
元策收回手,淡淡拉下袖口:“看著唬人的傷而已,一個鍾家,還不至於。”
事已至此,多說無用,薑稚衣看了看他那裹了傷的手肘,又看了看自己裹了傷的腳踝,歎了口氣,不知是在安慰誰:“好吧,就當你是為了與我更般配些。”
“……”
薑稚衣緩了緩神,問道:“不過,那個卓寬真的變成……癡兒了嗎?”
元策歪了歪頭:“他不是很會動腦子出主意嗎?”
聽這意思,想來是醫不好的了。
“那是不是稍微有點過了……”
“摔著碰著本就看各人運氣,你運氣好隻崴到腳,若運氣不好磕著頭也可能變成這樣,還他一報,何過之有?”
想象著自己變成傻子的樣子,薑稚衣倒抽起一口涼氣,捧住了臉:“我可不會變成這樣!”
想了想又問:“萬一我變成這樣怎麽辦,你會照顧我一輩子嗎?”
“……”
不等元策答,薑稚衣又自顧自搖了搖頭:“算了,真磕成了傻子,這麽丟臉的事,最好沒有人知道,若誰知道了,也定滅了他的口,我也不要你照顧,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了此殘生吧……”
“……”
第36章
元策沒在永恩侯府久留。他本不該來這一趟, 既然對外造了傷勢不輕的聲勢,理當避免在外留下行蹤,之所以還是漏夜來了, 全因知道這位祖宗一聽說消息怕是坐著輪椅也要趕去沈府, 這便上門給她看一眼。
看也看過了, 順手給她換了一次藥,元策悄無聲息回到沈府,暗夜裡一路來無影去無蹤,就像從未踏出過東院一般。
薑稚衣知道眼下當以大局為重,也擔心元策來回奔波加重傷勢,既有女醫士隨侍左右, 便不必他再上門照料,過後幾日,隻同他書信往來。
每日入夜寫上一封信,講講白日發生的事, 翌日一早差人送過去, 曉得他傷了右手, 也不要他回信,讓人問過青松,知道他每封都讀了,便很是高興。
如此各養各傷地過了十日,一個震動朝野的消息在京中炸開了鍋——
宣德侯因愛子傷重, 告假十日未朝,一朝重回金鑾殿,竟是為上書狀告康樂伯貪汙軍餉之罪,稱願以卓家爵位擔保,所述罪狀句句屬實, 絕無虛構。
聖上看過狀書之後勃然大怒,下令三司核實嚴查,康樂伯被當場革職,鍾家男丁一夕之間盡數鋃鐺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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