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書房內,元策看著面前一摞半人高的畫卷,費解地抱起臂,一掀眼皮:“這就是你說的好主意?”
面前這摞畫卷是天崇書院所有世家公子的畫像,每一幅都批注了各人的身份性格,擅長及不擅什麽,與兄長的親疏等。
他以兄長的身份周旋在這長安城,自然了解過兄長所有的人際關系,除去朝中官吏外,也包括這些接下來要同處一個屋簷的少年郎。
青松方才吭哧吭哧抱來這摞畫卷,說主意就在這裡。
“是呀,小人覺著您也不必再費心趕郡主走了,這書院既是個挑戰,也是個機遇——您看這書院裡不光有您,還有別的世家公子,如今郡主與您同處一個屋簷,也與他們同處一個屋簷,說不定日久生情,郡主便對誰移情別戀,對您始亂終棄了呢?”
元策指著那摞畫卷,不可思議地一笑:“這裡還有能讓她移情別戀,對我始亂終棄的人?”
“呃……您別生氣,準確來說,是對大公子始亂終棄,對您都沒有始,哪裡來的棄?”
“……”
青松:“至於這些世家公子,您忘啦,郡主之前不是收了他們好些人的生辰賀禮嗎?郡主對他們,起碼不會像對那個大表哥一樣討厭吧!”
“當然了,若您總像今日這般出風頭,郡主的眼裡是很難容得下別人,不如您之後稍微收斂收斂鋒芒,讓著點他們,襯托一下他們?”
“就這些人,我讓他們一隻手……”元策舉起左手一頓,又加上右手,“兩隻,也很難襯托得動。”
青松翻了翻畫像,拎起一幅揭開來:“那不從武藝上說,論相貌呢,此人長得很是標致,或有機會博取郡主芳心?”
元策瞥了眼,搖頭:“今日見過本尊,遠不如畫像,差點沒認出來。”
“居然有這等事!穆將軍調查得太不小心了,這不是害您露馬腳嗎……”青松繼續轉頭去挑揀,過了會兒又拎起一幅,“那這個,瞧著氣質很是乖巧,郡主常在您這兒吃癟,也許會覺得乖巧聽話的不錯?”
元策面無表情:“能問出‘北羯人是不是都長得青面獠牙’的,一看腦子就不行。”
“那是不行,腦子不能不行,腦子不行怎麽配得上郡主……”青松點點頭,再接再厲繼續,眼睛一亮,“這個腦子好!是書院裡難得文采斐然之人,郡主說話一套一套的,也許能與他聊到一處去?”
元策:“賣弄文采,掉書袋之徒,不被她甩眼刀子就不錯。”
“這個……”
“身上熏的香一丈之外便可聞到,她受不了。”
“這……”
“日日流連勾欄瓦舍,與她表哥一路貨色。”
……
燭火搖晃,青松眼前漸漸現出重影,揉揉挑花了的眼,朝最後一卷未揭開的畫像伸出手去。
“行了,”元策捏了捏眉心,“帶上你的餿主意回你的後罩房去。”
翌日晌午,天崇書院門前,谷雨扶著一身男裝的薑稚衣下了馬車。
侯府離書院著實路遠,昨日郡主為了趕進學的時辰已是起了個大早,今日實在困得起不來身。
谷雨便勸她反正人就在那兒,又不會跑了,不如到晌午再來,剛好還能給沈少將軍送一頓溫情脈脈的午膳。
郡主聽了,誇讚她會來事兒,放心地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養足了精神,神清氣爽地帶上食盒便來了。
谷雨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攙著薑稚衣,陪她往裡走去:“奴婢已經給青松送過消息,叫他今日不必來送飯,沈少將軍這會兒肯定正餓著肚子等您呢。”
“那咱們走快些!”薑稚衣心心念念著人,笑著快步走進天字齋,卻一眼看到最後一排空空蕩蕩。
放眼望去,整間學堂此刻只有一人。是坐在她前座的那位公子。
似是余光瞥見她進門,那人從書卷裡抬起頭來,目光在她臉上一落,朝她微微頷了下首,便又低下頭去看書了。
思忖著該如何不經意地問起元策去向,薑稚衣回到自己的坐席坐下,與谷雨對視了眼,用好奇的語氣道:“這才剛散學的時辰,怎的人這麽快就走空了?”
果不其然,前座那人又像昨日那樣並不回頭,卻主動為她解了惑:“今日先生提早了一刻鍾放課。”
薑稚衣稍作感慨:“這些人家裡送飯的仆役倒來得挺快。”
前座人繼續溫溫和和地接話:“怕餓著主子挨板子,通常都是早到一刻的。”
“那若是家裡仆役沒到的,此刻會去哪裡?”
“這便是各人自由了。”
三問三答過後,薑稚衣陷入了沉默。
又不能太過明目張膽,怕也問不出什麽了,要不便等上一等吧。
想著,薑稚衣無趣地托起腮,瞥瞥前座這道十分書卷氣的背影:“你怎的不去用午膳?”
“今日是舍妹來送飯,她腳程慢上一些,我在這裡等她。”
看人家知道妹妹要來送飯,便會安安靜靜等在此處,瞧瞧她家這個!
薑稚衣瞥瞥右手邊的空席,在心底輕哼了聲,再轉過眼,看見一道頭戴帷帽的纖瘦身影拎著食盒走進了學堂。
“阿兄,我半路遇上一突發惡疾的老人,將人送去醫館耽擱了時辰,你是不是餓壞了?”少女揭開帷帽輕紗走上前來。
幾乎是第一眼,薑稚衣便認出了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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