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輕人說話就是直,台階都不遞一塊,永恩侯一時掛不住臉,“你告訴衣衣了?”
“侯爺不是不想讓她操心嗎?”
永恩侯松了口氣,又覺在元策跟前突然矮了一頭,腰杆子直了直:“小丫頭跟我親,知道了一準兒哭哭啼啼,難纏磨人得很。”
元策彎唇一笑:“我明白。”
……這哭哭啼啼難纏磨人的事也給他明白了?
永恩侯狐疑又震動地看著他。
元策:“她方才不過情急之下沒注意,您這傷若不早些治好,過後難保不被她發現。”
永恩侯默了默,看了李答風一眼。
元策伸手朝上首座椅一引:“侯爺,請吧。”
永恩侯悻悻走到上首,一落座忽地一頓,緩緩抬起頭來。
……不是,這是在侯府,還是在沈家?
翌日一早,侯府正院,永恩侯趴在榻上,嗷嗷痛呼著,承受了未來外甥女婿派來的第二次關心。
他這腰背是在下渠的時候被修渠的巨石意外砸傷,當時兩眼一黑便暈了過去,所幸運道不錯,沒傷及要害。
昨日這位李軍醫看診時便給他的腰背做過一次按摩,他當場呼痛呼得尊嚴全無,像被人拿捏住了命脈,再擺不出為人舅父的架子。過了一夜,好不容易心態平複一些,一大清早,這回春聖手又上門來了。
按摩結束,李答風頷首告退,臨走交代:“侯爺這傷曾及肺腑,比起筋骨,內傷更應著緊養護,往後要注意保暖,少受涼傷風。”
永恩侯齜牙咧嘴地趴著抬了下手,示意明白了,等人走了,活動著舒爽不少的筋骨,披衣起身。
剛穿戴完畢,忽見一名瑤光閣的婢女匆匆進來:“侯爺,不好了,郡主病倒了!”
……
瑤光閣寢間,永恩侯坐在榻沿,眼看著一張小臉透白,嘴唇毫無血色,雙眼緊閉的人,大驚著問:“怎麽回事,昨夜睡前不還好好的嗎?醫士呢,請來瞧過沒有?”
一旁谷雨點點頭:“瞧過了,說郡主這是‘氣病’,氣虛、氣滯、氣——氣逆,氣陷交加……”
永恩侯大睜起眼:“這麽多病?”
“總的來說,就是氣堵著了,力便沒了,整個人血氣虧空,虛弱無比……”
“那、那這是因何引起,如何治?開了方子沒有?”
“醫士說,用藥治標不治本,開了也無用……”
“胡說八道!不就是補氣養血,喂上十支十年老參,我看還能不好?”
谷雨驚愕擺手:“這、這恐怕使不得啊侯爺!”
“咳咳……”榻上人咳嗽兩聲,睜開一道眼縫,有氣無力地抬起一隻手來,“舅父……”
永恩侯連忙握過她的手:“舅父在,舅父在。”
薑稚衣氣若遊絲地搖了搖頭:“你不要怪罪醫士,這都是稚衣的命……”
“怎麽就是命了呢?這點小病,調理調理不就好了?”
“不,舅父,”薑稚衣深吸一口氣,“您不知道,我本也不是非嫁沈少將軍不可,全因年前拿著我與他的八字去合了一卦,合出他是我命裡的吉星,天定的貴人,若離了他,我就會這樣慢慢虛弱下去……”
“……”
永恩侯嘴角微抽:“當真?”
“侯爺,千真萬確!”谷雨忙從屜櫃裡取出一張紅紙,遞給永恩侯。
好大一個吉字映入眼簾。通篇將男方的功德吹得天上有地下無。
永恩侯捏著批命紙瞅瞅薑稚衣:“這該不是你花銀子買來糊弄舅父的吧?”
……可不是花了好幾兩嗎?
“怎麽會呢,我的八字舅父再清楚不過,這上頭沈少將軍的八字也是我昨夜——”連夜問來的呢。
“昨夜怎麽著?”
“昨夜稚衣就覺著命裡的貴人離我越來越遠,身上的氣力仿佛在一點點流失……果不其然,今早我便成了這副模樣……”薑稚衣苦兮兮攥住永恩侯的袖口,“舅父,這可怎生是好?”
永恩侯笑眯眯疊攏了批命紙:“怎生是好?來得正好!舅父這就拿著你們的八字再去問一卦,看你這命數如何破解。”
眼看著人頭也不回地走了,薑稚衣一骨碌從榻上爬了起來,擦掉臉上唇上敷的粉,重重歎了口氣,一拍被褥。
谷雨:“郡主,奴婢就說這招行不通,侯爺又不傻!”
“我當然知道舅父不傻,”薑稚衣撇撇嘴,“那我都這麽死馬當活馬醫了,舅父也該看出我的決心,依著我了呀!”
“這下侯爺去合八字,萬一合出來不好,豈不更……”
“少烏鴉嘴,”薑稚衣打斷了谷雨,“我與阿策哥哥定是三生石上刻下的天作之合!”
一個時辰後,太清觀。
永恩侯坐在道觀小室內,靜等著對面的道長批命。
如今兩個小輩一個也無退縮之意,既然剛好拿到了八字,遇事不決,便問問天意。這太清觀的張道長是見微天師的親傳弟子,見微天師當年受皇家信重,掌預言之能,其弟子在長安貴族當中也頗有威望,他便特意來了這裡。
“張道長,如何?”永恩侯神情緊張地問。
“福主是要問女命,還是男命?”
“女命。”
張道長放下紅紙:“這並非女福主命裡原定的姻緣。”
“果真如此?”永恩侯皺眉點點頭,“我就說這段姻緣不好……那她命裡的正緣在哪裡,何時能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