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答風搖搖頭:“我無甚經驗,幫不上少將軍的忙。”
元策斜他一眼:“你沒經驗?那怎麽今日公主寫給她的信一半在說你。”
姑娘家的信元策自然沒看,但見薑稚衣讀完信之後很是委屈,說她在阿姊心裡隻佔一半了。
李答風聳肩:“可能因為我和你不一樣,是個好人吧。好人總是被追逐的那一個。”
“……”
穆新鴻不忍地看了眼噎住的元策。不愧是軍醫,撒鹽的時候專挑著人傷口呢。
元策冷冷抱起臂,朝李答風抬抬下巴:“最近是不是太閑了,要不我給你找點事做?”
“少將軍何出此言?”李答風無辜地眨了下眼。
元策左右活動脖頸:“惡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折磨他的兵。”
“惡人”在上,玄策大營內的練兵之聲鏗鏗鏘鏘,直到戌時方歇。
一群年輕的新兵頂著夜色,拖著散架的筋骨從演武場出來,瞄見元策站在頭頂,寒涼的目光來回掃視,不知是不是還要點人留訓,一個個當即垂頭低眼,腳下如飛。
元策冷笑一聲,正打算把溜得最快的那幾個留下來,忽見一留守於府的士兵飛奔上高台,匆匆忙與他回報:“少將軍,半個時辰前,少夫人與裴姑娘一道去逛夜市了!”
“隨她高興,護衛跟著就行。”元策不甚在意地一轉頭,食指一伸繼續點兵。
“三七是跟著保護少夫人,但……”士兵猶豫著道,“但裴公子跟著保護裴姑娘呢,這還隨少夫人高興嗎?”
“……”元策點兵的指頭一彎,一個轉身往高台下走去。
穆新鴻在身後高聲確認:“少將軍,您這是不訓他們了?”
“讓他們都散了。”元策疾步走下高台,翻身上了馬。
再不散,他這家就要散了。
同一時刻,姑臧街頭夜市。薑稚衣正挽著裴雪青的小臂,與她說笑著走街串巷。
今日傍晚,裴雪青來了一趟沈府,問她可有收到永恩侯寄來的信。原是舅父見她此前請裴子宋代筆,疑心元策會否攔截信件,所以也寄了一封信給裴子宋,一則對他此前送信之舉表示感激,二則請他幫忙確認她是否收到回信。
薑稚衣見裴雪青特意為此跑了一趟,剛巧到了飯點,便留她用了晚膳,晚膳過後本想派人送她回客棧,想著過去一路正好順道逛逛夜市,就與她一道出了門。
路上又遇到裴子宋來接妹妹,這就成了三人同行。
感覺到身後那道很是複雜的目光,薑稚衣回頭看了一眼裴子宋。
裴雪青對沈家的秘密守口如瓶,連父親和兄長也不曾說,裴子宋善解人意,見妹妹不願說也未逼問,但心底估計早就有了猜測。
裴雪青此前在長安幾次三番打探有關元策的事,又在元策定親之後大病一場,等元策前腳來了河西,後腳也跟來了河西,上次來找元策又是哭腫了眼回去——裴子宋鐵定以為妹妹對元策用情至深,深到明知他已定親也不甘放棄。
此刻看她二人如此關系,卻如此親密,心情必然五味雜陳。
薑稚衣朝裴子宋道:“裴公子不必擔心,我與雪青阿姊往日在長安是有些誤會,如今已經解開了。”
裴雪青也向兄長點了點頭:“是的,阿兄,稚衣妹妹待我很好,你莫多想。”
裴子宋朝兩人溫和地笑著,聽著這姐姐妹妹的,眼神更複雜了。
薑稚衣和裴雪青手挽手穿過長街,忽聽得一陣梆板月琴之聲和著咿咿呀呀的熟悉鄉音響起,朝前一看,見那頭圍攏了一群人,人群當中有支戲班子在唱戲賣藝,嘴裡唱的正是長安的秦腔。
“居然在這兒能聽著梆子戲。”薑稚衣和裴雪青都有些好奇,循聲朝前走去。
三七見兩人想聽戲,忙替她們開出一條道,讓兩人走到人群前頭。
人群中央,長須紅臉的綠袍武生手提一把假大刀,隨樂聲腳步噠噠地轉著圈,刀一提,手一翻,一記鏗鏘有力的丁步亮相。
“好——!”
周圍多是當地人,聽不懂秦腔的唱詞,不過看這架勢厲害,都在興致勃勃地鼓掌叫好。
討錢的賣藝人手端鑼盆繞著圈走著,薑稚衣見這一行長安人異鄉賣藝不易,招手問身後三七拿錢。
三七掏出錢袋子遞給薑稚衣,不好意思打擾郡主聽戲,便問裴子宋:“裴公子,這唱的是什麽詞兒?小人一句也聽不懂。”
裴子宋側耳聽了會兒,與他解釋:“這唱的是一出父為子報仇雪恨的戲,說是這主人公的兒子命喪同窗之手,父親為兒子報仇,將那同窗一家子收拾了,誰知報完仇才發現,仇報錯了,原來害他兒子的另有其人,這幕後之人手段高明,借他的刀殺人不說,自己竟還獨善其身,全身而退,他眼下便要找那真正的仇人去報仇雪恨……”
三七:“那這幕後之人可當真心狠手辣,此仇不報,枉為人父!”
薑稚衣本是隨意聽個響罷了,根本未在意唱詞,聽身後兩人一來一回探討著戲本,忽然一愣,回過頭去:“你們說什麽?”
三七將裴子宋的話給薑稚衣簡單轉述了一遍。
耳邊樂聲震耳欲聾,卻在此刻變成了遙遠模糊的嗡嗡低響,薑稚衣滿心只顧著在想——這故事怎麽這麽耳熟?
兒子為同窗所害,父親給兒子報仇卻找錯了對象,報完仇才意識到有人在借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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