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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動_顧了之【完結】》第102章 裴雪青×沈元策·莊周夢蝶(壹)
  第102章 裴雪青×沈元策·莊周夢蝶(壹)(“相國家的女兒腦子是挺好使”)

  興武八年,初春時節,瀲灩春光映照在碧波蕩漾的湖面,粼粼金輝透過窗欞投落進湖心的水榭,在書卷上碎裂成斑駁片影,眼下的白紙黑字模糊得宛若幻夢。

  裴雪青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專心致志讀著手中的醫書,翻頁間隙聽見一旁的婢女竹月開口:“姑娘,這都等了半個時辰了,沈郎君今日怕是不會過來了。”

  裴雪青慢聲細語答應:“他有傷在身,許是行動不便,不急,再等等。”

  “奴婢看沈郎君這些日子照舊成天打馬過街,一瞧便是從天崇書院翻牆逃學出來的,壓根兒沒將那點傷當回事,哪兒有半點行動不便的樣子……”

  “他當不當回事,是他的事,他既是因我受傷,我便不能不當回事。”

  “奴婢是擔心您與沈郎君來往太多,回頭他與那些狐朋狗友胡唚,損了您的名聲。”

  “他不是這樣的人——”裴雪青從書卷裡抬起頭來,想替這位臭名昭著的沈家公子辯駁一句,又想到他恐怕不需要這樣適得其反的辯駁,臨了止住了話頭。

  竹月似乎還在等她往下說,裴雪青的思緒卻慢慢飄遠了去。

  沈元策,河西節度使之子,長安城裡出了名的混不吝,連在天崇書院那等紈袴扎堆的地方都是數一數二的混世魔王, 三天兩頭翻牆逃學不服管教,鬥雞走狗流連賭坊,難得安分在書院的日子也是一翻開書就睡得不省人事,課上練習博戲擲骰子,出口頂撞氣暈教書先生——

  “沈家獨此一子,家業難繼,實乃將門不幸也!”滿京城都這樣評價這位沈家公子。

  從前她隻從世人傳言裡聽過這個名字,也曾以為兄長這位同窗是惡跡斑斑,無可救藥的頑劣之徒,是她路遇時應當避著躲著的人。

  直到上月開春那日,她去城外上山采藥,意外遭遇了一頭野狼。

  狼是晝伏夜出的群居動物,那日天氣晴好,她又身在本不該出沒野獸的淺林,所以當她前一刻還在彎身采藥,後一刻忽然聽見一陣詭異的獸喘,一回頭看見草叢裡驚現一頭皮毛帶血的孤狼時,第一時刻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麽。

  直到身邊婢女驚聲叫起,她方才回過神來,轉身想跑卻記起書裡說背對狼逃奔更易激發狼的獸性,於是努力冷靜下來與那狼對視著,拉著婢女的手緩緩一步步朝後退去。

  卻不料那狼似乎不久前才受過驚,已然被激發獸性,她們這一動,狼四爪一蹬便猛撲上來。

  濃烈的獸腥氣撲面而來,她張皇失措地跌進草叢,眼睜睜看狼直衝面門,腦袋霎時一片空白。

  千鈞一發之際,一支利箭忽然破空而至,嗤地直直射中了狼肚子,那狼在半空中一聲哀嚎,重重倒地。

  她心怦怦跳著抬起頭來,看見不遠處一位身形頎長的錦衣少年手握長弓坐在馬上,目光緊盯著那頭傷狼,掌心長弓弓弦猶在震顫。

  那狼中了一箭仍未咽氣,鼻翼翕動之下突然暴起,嘶嚎著朝少年撲了過去。

  少年被撲下馬,一個敏捷的側滾翻避開狼爪,與狼纏鬥起來。

  困獸之鬥不容小覷,她爬起來想幫忙,一面讓婢女跑快點去林外喊人,一面手足無措地搬起一塊尖石,在旁隨時準備應援。

  想來當時若真到了需要她出手的地步,她和那少年定都難逃一劫了,所幸纏鬥之中,少年漸漸佔了上風,兩條腿一絞,死死絞住了狼身,一手橫臂格擋扼住狼嘴,一手拔出一柄匕首,狠狠一刀扎入了狼的咽喉。

  傷狼在垂死的抽搐過後終於無力地垂下了頭,匕首一拔,鮮血噴濺而出,濃重的血腥氣在風中彌漫開去。

  少年一腳踹開那頭死狼,仰躺在地上一聲聲喘起氣來。

  她慌忙扔掉石頭跑上前去,問那不知名姓的陌生少年:“你怎麽樣?可有受傷?”

  那少年仿佛才注意到她那一身顯然並非出身山野、甚至非富即貴的打扮,皺了皺眉頭,眯起的眼裡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她當時並未多想,只顧去看他傷勢,見他袍袖染血,疑是被狼爪劃破,急急回頭去找細布想給他的傷臂包扎。

  不料地上的少年忽而警覺般打鋌而起,一把拔去扎進狼腹的那支箭,等她拿著細布起身,他已匆匆上馬揚長而去。

  很快,吵嚷的人聲和著紛亂的踏踏馬蹄聲響起,一群鮮衣少年策馬湧了過來。

  她望著其中幾人眼熟的面孔,認出了那群人,是天崇書院的學生,她兄長的同窗們。

  對面那群人看到她和地上的死狼吃了一驚,一個個下馬奔過來。

  她那時才知道,原來那群學生當日正在附近圍獵,公子哥兒們武藝不精,又想享受打獵的快感,便讓專人將他們要的獵物驅趕進圈,他們則在圈外比拚射藝。

  獵物本都是乖順的品種,可他們之中一位叫鍾伯勇的少年自視甚高,指名要獵狼,結果非但沒能獵下這狼,反被狼逃出了獵圈。

  一眾學生分頭追趕,這撥人追到她所在的地方,誤以為是她這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征服了這頭凶狼,全都詫異萬分。

  她連忙解釋說不是,可又想起先前那少年臨走拔去箭支的模樣,猜測他許是不想暴露在人前,她便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說這狼是被裴家護衛所殺,護衛一時走開了去。

  眾人知她是相國之女,大約也沒多想,讓她采藥當心,背著死狼便歡歡喜喜地走了,看那樣子估計這撥人要將這功勞據為己有。

  等眾人走後,她撿起了先前那少年遺漏在地上的那柄匕首,隱隱擔心他的傷勢,回府之後心下難安,翌日以給兄長送午膳為由去了一趟天崇書院。

  她猜測那少年應當也是天崇書院的學生,想將匕首還給他,當面謝過他出手相救的恩情,可在書院裡轉了一晌午,卻都沒有見到他。

  她徒勞無功地離開了書院,乘著馬車行至書院後門,忽然聽見一名老先生扯著嗓子的大喊:“沈元策——你小子給我站住!”

  那日她將書院裡的人都認了個遍,只差一個一慣坐不熱學堂席面的沈元策。

  雖說如此,她本也沒將最後這個可能放在心上,隻以為是她想錯了,那少年或許只是剛巧途經山林,並非天崇書院的學生,這下要找人便如同大海撈針了。

  聽見那個名字的那一刻,她只是想看看外頭髮生了什麽爭執,卻在探窗而出時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自牆頭一躍而下,明媚春光裡,那張唇紅齒白,劍眉星目的面孔剛好轉向她的方向。

  她不可思議地盯住了那張臉,比前一日青天白日見到狼還驚訝。

  沈元策,竟然是他?

  那一箭射中一頭暴起的狼,一力與之搏鬥,最後一刀將之封喉的少年竟然是沈元策?那個傳聞中不學無術,射藝考校從未中過箭靶,除了翻牆什麽功夫也不會的沈元策?

  馬車轆轆向前,她震動地忘了喊車夫停下,身後沈元策望著她的臉,似乎也認出了她和她這輛馬車上的裴家徽記,一個轉身就走,頗有些溜之大吉的意味。

  她怔怔回想起前一日沈元策看清她一身打扮時皺起的眉頭,忽然明白過來。

  那等燃眉之急的關頭,那一箭是不得不發,可他起先或許以為她只是在山中采藥的普通醫女,卻沒想到自己救下的是一位京中權貴。

  救下的是權貴,那便麻煩了。

  因為滿京皆知,以沈元策三腳貓的功夫是不可能單槍匹馬對付得了一頭凶狼的。

  她出神地想著這其中的關節,等車駛出老遠,才想起讓車夫掉頭回去,可原地早就沒了少年的身影。

  那日回府之後,她反覆思量著這件事。

  眼見為實,比起從旁人口中聽來的沈元策,她更相信自己看見的那個沈元策。她與父兄旁敲側擊地打聽了幾句沈家的事,心底有了一個猜測。

  河西手握重兵,玄策軍驍勇善戰,倘若沈家還有一個可堪大用的兒子,那就太招人嫉妒與忌憚了。

  只有沈家的兒子不成器,沒出息,大家才能松一口氣,想著沈節使再能征善戰,後繼無人也走不長遠。

  那個惡名遠颺,小小年紀便不學好的少年並非當真不學好,而是他不能學好。

  世人對沈家公子多有誤解。

  而這誤解卻是沈元策希望的。

  既然如此,她便不可明目張膽去與他道謝了,她自以為的道謝或許反而會給他招致麻煩。

  翌日,她藉著替母親去醫館抓藥的機會上街,花銀錢托一名賭客去賭坊給沈元策遞了張字條,約他在汀蘭水榭見面,說她會在這裡等上一天,請他任何方便的時候過來都行。

  沈元策知道自己有物件落在她這裡,不久後便獨自一人來了水榭。

  她當即起身迎上前去與他道謝。

  “與我無關,是裴姑娘自個兒走運,遇見我瞎貓碰著死耗子千年中一回箭。”沈元策話裡話外滿不在乎,攤開手隻想要回他的匕首。

  她將洗淨的匕首還給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

  “還有事兒?”他有些不耐煩,催促她,“有話一次說完,我這賭運剛起來,再不回去就跑了。”

  她不曾與外男打過什麽交道,何況是在那等私密的場所,一時有些緊張,半晌才道:“……我是想問,你手臂的傷怎麽樣了?我略通醫術,今日也帶了醫箱,可為你包扎一下。”

  “這都第三日了,我要還沒包扎,血不得流幹了?”

  她噎了噎,解釋道:“我只是想著你不願讓人知道此事,應當也不會請醫包扎,自己包扎總歸有些不便……”

  “那關你什麽事兒?”

  她看著面前渾身帶刺的人,好言相勸:“沈郎君,我沒有惡意,也不會將此事告訴旁人,否則便光明正大去找你了,只是不親眼看過你的傷勢,我實在放心不下,你這傷若感染到骨頭裡,往後這手萬一不能再挽弓射箭,連瞎貓碰著死耗子的機會也沒有了可怎麽是好……我下手很快的,你與我說這幾句話的時辰,我早都包扎好了。”

  不知是她長篇大論裡的哪個理由說動了他,他終於大喇喇在美人靠上坐下,一言不發地拉起了袖子,撇開頭去。

  她連忙上前拆開他裹得亂七八糟的細布,仔細看過他猙獰的傷口,重新給他上藥裹傷,為著求快,劈裡啪啦的,一不小心打翻藥水,沾了一身狼狽。

  他偏過頭來,看著她衣裙上淋漓的汙漬,那個時候才露出了一絲好臉色:“……也不用這麽快。”

  她拿帕子隨手擦了兩下衣裙,繼續給他包扎:“我怕耽誤了沈郎君的賭運。”

  此後兩人再無話,直到包扎完畢,他起身要走,她又叫住他:“沈郎君,你這傷需勤換藥和細布,且有一陣子要養,你看之後是我去書院找你方便,還是你來這裡找我方便?”

  沈元策扭過頭來,擰著眉道:“有完沒完?”

  她本是不會威脅人的,可看他就像那日那頭難馴的狼一樣,不下狠招就張牙舞爪,隻好說:“沈郎君若不將這傷治好,我便昭告天下,那日是你殺了那頭狼。”

  “你覺得有人會信?”

  “空口白話自然不會有人信,可你手臂上有狼爪留下的傷,這便是證據,你早些醫好,才可早些銷毀‘罪證’,我便也沒什麽可以威脅你的了。”

  “相國家的女兒,腦子是挺好使。”他上下打量著她,眼神讚賞地點了點頭。

  “那之後是我去書院找沈郎君方便,還是你來這裡找我方便?”她便又將那個問題重複了一遍。

  “要不你來賭坊找我?”他勾唇笑著,有些不懷好意的意思。

  “可以,只要沈郎君方便。”

  他似乎被她一本正經的篤定意外了一刹:“你那相國老爹還能許你去那種烏七八糟的地方?”

  “不讓他知道就可以了。”

  “包括今日與外男在這等幽秘之所偷偷私會,也是——不讓他知道就可以了?”

  她被說得漲紅了臉,一時沒回上話來。

  然後便見沈元策撚起了那張她約見他的字條:“裴姑娘,威脅人之前呢,先想想自己有沒有把柄落在別人手裡,我的秘密和你的清譽綁在一起,揭發我之前,先掂量掂量劃不劃算。”

  不等她作答,沈元策已經朗聲笑著走了出去,留下一句:“這地方選得不錯,就在這裡吧。”

  他不接受她的威脅,但還是妥協地接受了她給他定期換藥的提議。

  或許是因為他知道,她的威脅不是出於惡意,就像她也知道,一個救人心切之時,連己身要命的秘密都來不及顧及的人,不可能當真拿姑娘家的清譽出去說事。

  竹月擔心沈元策往外胡說,可她相信他不是這樣的人。

  世人用了那麽多年都不曾見過他的真面目,而她幸運地,在遇見他的第一天就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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