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心口咚咚直跳,坐在亭中繡墩上,頭都不敢抬起來。
阿寶把裴珠拉起來:“這麽一大早就清空了花園子,不就為了碰這一面,在自己家裡,誰又敢說你?”
連裴三夫人都已經默許了,裴珠還膽顫心驚的。
裴觀和許知遠已經走了石板橋上,裴觀停下腳步,裝作正在欣賞臘梅。許知遠便也跟著賞起花來,心想家裡的園子沒這麽大,不知道裴姑娘喜不喜歡逛花園。
就在這時,他聽見假山石上似是有女子的聲音。
抬頭望去卻瞧不見人影,他正想避過,就聽裴觀咳嗽了一聲,還站著不動。
許知遠便趕緊低下頭,眼睛盯著鞋尖,唯恐衝撞了人家女眷。
裴觀看了直想撫額,說他不憨,他又憨上了。隻得出言點醒他:“你看山水複廊邊那株臘梅,開得正好。”
許知遠順著山水複廊看去,先看見臘梅,再看見臘梅花枝後的人影。
似攏了一團煙氣,飄飄曳曳的過來。
他眼中先是看不見臘梅,接著就連天地也無,見那人走過去,他便也跟著走過去。
裴珠微低著頭,走過複廊,她又想快步走過,又不敢動腿掀裙,正滿心煎熬之時。
聽見“撲咚”一聲悶響。
她受驚轉身,竟是許知遠掉到水裡去了。
裴珠以袖掩口,望著許知遠在水裡頭撲騰,她不看還好,她一看,許知遠連撲騰都不撲騰了。
阿寶倒抽口氣,這會兒天寒地凍,水面上還結著薄冰呢,這麽掉下去,還不凍透了。
“快!快點撈人啊!”
白茭金黍和卷柏青書幾人合力將許知遠從水裡揮出來,他凍得嘴唇都發紫了,眼睛還盯著廊道裡的裴珠。
阿寶一把拉走裴珠:“咱們快走,鬧出這動靜,等會兒大家都知道了。”
裴珠羞得滿面通紅,攏住鬥蓬快步繞到月洞門後。
白茭方才隔得遠,公子們要賞花,他們自然就在橋邊等著,這會兒看自家少爺傻著不出聲,急得直喊:“少爺!少爺!”
聽聽說過春天逛園子衝撞花神,這冬天逛園子衝了什麽神?怎麽還能掉水裡去?
這兩聲可算是把許知遠的魂喊回來了。
他如大夢方醒,冷風吹過打了個寒顫“啊……啊……啊嚏”
第190章 壓驚
嫁娶不須啼
懷愫
裴觀稍錯開幾步, 背對著複廊,就是為了讓妹妹能與未來的妹夫對視一眼。
他跟阿寶計劃的是廊中橋下互望一眼,要是珠兒願意, 那就請到亭中, 喝盞熱茶,吃些點心。
有他與阿寶坐陪, 二人倒也不算逾了規矩。當日他在林家與阿寶見面, 嶽父與表兄也都陪在身邊。
沒想到, 裴觀才剛轉過身去, 許知遠就掉到水裡去了。
裴觀先是驚,裴府池畔這石橋, 石橋鋪得寬,可同時過兩列人,他是怎麽把自己翻到橋底下去的?
這一片水冬日可賞臘梅,夏日裡石橋兩邊種著一缸一缸的荷花, 此時雖無花無葉, 但大缸還沉在水中。
許知遠一腳踩碎了薄冰,掉進了種荷花的大缸裡。
缸底老泥被他攪動起來,從裡到外都髒透了。把人撈出來,衣裳鞋子都在淌水, 髒水流了一地。
裴觀也顧不上旁的:“趕緊抬回去, 讓廚房快些燒熱水送來。”
許知遠就這麽被架起來帶回留雲山房,整個人泡在浴桶中。
白茭金黍兩個隔屏聽不到水聲響,趕緊出聲問他:“少爺?暖和了麽?要不要咱們再添點熱水?”
這可是少爺定親之後,頭回進裴家的門, 也是頭回見到裴家姑娘的面。
白茭百忙之中瞥了一眼, 瞧見廊上一行女子身著錦衣的背景, 衣裳料子是素的,頭上簪帶也是素色銀釵,一看就知是還在守孝的裴家姑娘。
少爺在沒過門的少夫人面前出了這麽大個醜,白茭真怕少爺一時想不開,用洗澡水把自己給淹死。
裡頭還是沒聲。
此處是裴觀書房的浴室,裴觀就坐在外間的長椅上,聽見裡面沒聲,猜測許知遠此時羞憤難當。
“可是水不熱?你們倆進去看看,必要把身子都泡熱了,才不會起寒熱。”
白茭大著膽子繞過屏風,就見他家少爺乖乖泡在熱水裡,隻留個腦袋浮在水面上。
癡恍恍又似在發夢。
再仔細看,整個人燙得通紅,趕緊給他加些溫水進去。
足泡了小半個時辰,這才算是泡透了,方才把人架進留雲山房,吹了一路的風,人都快凍成冰溜子了。
那身新衣裳是不能再穿了,全浸了髒泥水,洗都洗不出來。
裴觀借了一身衣裳給許知遠,裴觀的身量比他要高些,許知遠穿上袍子,袍子下擺正擦過地面。
“知遠快來坐下,把頭髮烘乾。”
許知遠也知道自己出了醜,可他顧不得羞愧。
方才泡在浴桶裡,他就在想,怪不得那些志怪故事裡,有書生見了某姑娘一面,就生魂出竅,跟著姑娘回家去。
原來他還罵這些書生是輕浮浪子,如今懂了,實在是身不由己。
此時收拾乾淨見了裴觀,彎腰作揖:“我實在是輕狂無禮,我……”
裴觀壓根不想接這話岔,抬眸看他:“知遠言重了,橋上積水成冰,你腳滑了而已,怎麽是輕狂無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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