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步月看著向她彎腰行禮的男人,聲音平靜:“陸先生,事到如今還要繼續偽裝嗎?”
陸暝起身,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聲線低沉:“不是故意冒犯,只是之前一直用這幅皮囊見您。”
秦步月揚眉,點名立場:“我不是‘世界’。”
陸暝心領神會,收了敬詞:“我知道,你是我認識的那位秦小姐。”說著他褪去了覆蓋在身上的偽裝,整個人換了副模樣。
原本的陸暝是東方面孔,容貌、氣質上和孟博斐有幾分神似。
當初秦步月還以為是巧合,如今看都是刻意為之罷了。
陸暝深諳人心,知道什麽樣子能讓秦步月感到親近。
他不是浮於表面的模仿孟博斐,而是非常精準的捕捉到了“神似”,外形的刻畫反而是最淺薄的,那由內而外的沉著明睿,才是雕琢進骨髓的純然之氣。
只可惜,精神體不會騙人。
“領袖”和“哲學家”截然不同。
前者入世既出世,後者出世卻入世。
卸下偽裝後,陸暝的黑發變成了璀璨的金色,他的肌膚更白,摘掉眼鏡後哪還有斯文儒雅的氣質,那碧藍眸子和嘴角的弧度,是養尊處優的華貴和絲毫不遮掩的蓬勃野心。
秦步月這次是真正感覺到了“暴怒”的氣質。
陸暝伸出手:“重新認識下,聖殿‘領袖’陸暝。”
果然不是標簽,陸暝就是陸暝,規則聖殿的“領袖”。
秦步月和他握手:“海哲‘幻想家’秦步月。”
陸暝如今的模樣看似張揚,其實有禮,那是與內傾、感性截然不同的禮儀,是外傾、理性的處世風格。
“嫉妒”黎千棲冷笑:“行了,假惺惺一堆,能告訴我你這鬼地方出什麽事了嗎?”
陸暝側身,他身後的黑衣人讓開了一條筆直的道路:“兩位這邊請。”
“嫉妒”黎千棲大馬金刀地走在前頭,秦步月跟在他身後,略微看了眼周圍的黑衣人。
全都是“賢者”。
十九位趨向於圓滿的“賢者”,陸暝這接待禮儀,規格不低。
當然,未必是因為她,更多是因為“嫉妒”黎千棲。
想讓怒氣衝衝的“嫉妒”先生平複情緒,得有足夠的資本。
一路走來,規則聖殿給人的感覺比墮落綠洲還要嚴苛,別說人類了,這裡似乎連蟲蟻都沒有。
枯冷的大地,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冷冰冰得像是另一個星球。
直到一個衝天而起的巨大建築映入眼簾,看到那通天高的巨大巢穴,以及黃褐色,半透明的“蠶繭“時,秦步月怔住了。
數以億計的巨大“蠶繭”,每一個都在緩慢鼓動著,似乎這個“星球”,所有的生命都凝聚在那密密麻麻的“蠶繭”上,凝結在那一次次猶如呼吸般的鼓動上。
秦步月看到這一幕,想到了《黑客帝國》,那是一部近二十年前的片子,從矩陣世界第一次醒來的男主,看到的“現實”,大概就是眼前的景象。
秦步月轉頭,看向了陸暝:“這是……”
陸暝:“你使用過的,集訓地的虛擬艙。”
秦步月輕吸口氣。
陸暝碧藍的眸子倒映著那蠶繭猶如螢火般閃爍著的詭異光輝:“所以啊,命運真的備受偏愛。”
第261章
三位從神,命運執掌執掌著“命運”,規則執掌著“規則”,無界之界執掌著“空間”。
在軸心時代,是執掌著“生命”“物質”和“愛”的世界女神與三位從神以及十二位本源之主支撐了世界。
而封閉時代……
此時再看這四個字,秦步月讀到了截然不同的含義。
封閉不是封建的變體,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封閉。
就像眼前這巨大的“巢穴”,被封閉在無數個“蠶繭”中的人們。
“時間”是女神賜予“命運”的法則。
這並不是她執掌的,而是從人性中誕生出的新法則。
她將其給了“命運”。
命運成為了命運之鍾,憑借著“命運”和“時間”,才能在蘇醒後構建真實的樂土。
規則聖殿和無界之界沒得到這樣的偏愛,祂們蘇醒了,帶給人們的不是樂土,而是殘酷的真相。
陸暝:“在封閉時代,包括十八聖人在內,都以為那就是真實的世界,直到‘蠶繭’被打破,看到真實的第一位聖人,隕落了。”
“就像病毒,迅速擴散到了十八聖人,他們相繼走出‘蠶繭’,看到了世界的真相……”
所有人都活在虛假中,那虛假就是真實。
有人看到了真實,自然無法再去忍受虛假。
就像柏拉圖《理想國》中提到的洞穴比喻。
不要回頭。
真實是萬劫不複。
秦步月掛念著命運之鍾,忍不住問道:“只要兩個法則就可以……”
她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窺見到了真相。
陸暝:“無論‘命運’還是‘時間’,都與人類密切相關,祂繼承了女神的衣缽,也是一位偉大的幻想家。”
所以……
樂土足夠真實。
那十數億人的平靜生活真實得毫無破綻。
唯有一點,不要離開命運之鍾,就像不能回頭的洞穴居民。
秦步月又問:“那綠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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