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梨攥著他的白大褂,急切地懇求道:“醫生,您一定要幫他,他將來也會成為眼科醫生,他…他還是氣步槍的世界冠軍,沒有眼睛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會盡力,但你也要有最壞的心理準備。”
薛梨去藥房開了藥,回到了陳西澤的病房裡。
他仍舊穿著她給他買的那件黑色衛衣,蒼白的側臉望著窗外,怔怔地發呆。
他手裡拿著一本書,是海子的詩集。
薛梨認得,那是陳修言書架上最陳舊的一本書,應該是常常被取下來翻閱。
陳西澤黑沉沉的視線落在書上,似還能看見一般,只是那瞳眸卻再無焦距。
她走到他的病床邊,輕輕坐了下來,接過了他手裡的書:“哥哥,我給你讀。”
陳西澤稍稍有了些反應,伸手摸到了她的臉。
頎長的指尖從她眉梢間緩緩下移,劃過小巧挺立的鼻梁,落到了柔軟的唇畔。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女孩溫柔的嗓音宛如涓涓流淌的小溪,似能給人某種靈魂上的安慰和輕撫。
“薛梨,分手吧”
她嗓音一滯,用輕顫的嗓音繼續念道:“我把石頭還給石頭,讓勝利的勝利,今夜青稞隻屬於她自己,一切都在生長。”
“我會申請暫時的休學。”陳西澤眸底毫無情緒,“我們的關系,希望也到此為止。”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隻想你。”
一滴眼淚掉在了書上,吧嗒一聲清響,瞬間融化開來,落在“今夜”兩個鉛字上。
薛梨深呼吸,穩住了情緒,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哥哥,你想什麽呢,醫生說你過兩天就會恢復了。”
“薛梨,我是學眼科的。”
他知道自己的情況有多嚴重,那些年,每一天的精神磋磨、長夜難眠,早就讓他的神經處於臨界點了,就像高速運轉的機器,總有崩壞的那一天。
“這也沒什麽,以後你就跟著我,我去哪兒你就跟到哪兒。”薛梨輕輕牽起了他的手,故作輕松地說,“我也是很厲害的,我以後會賺很多錢,我照顧你,陳西澤。”
下一秒,男人甩開了她的手,臉色也變得冷峻了起來:“薛梨,你當我是什麽!下半生靠著你的同情和憐憫去生活,你覺得可能嗎?”
“別再說這些話,讓你走就走!”
她的手頓在了半空中,心裡的那根弦也將要繃斷了。
那是陳西澤第一次……凶她。
有沒有嚇到她、傷到她,陳西澤不知道,但他把自己給傷到了,心臟就像被刀子,一刀一刀地戳著,疼到手腳麻木,腦仁一陣陣地脹了起來。
傷人一千,怕是自損十億了。
他失去了對周遭世界的感知,連偽裝都不會了,薛梨看出了他眼底深沉的痛苦,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湊過去,輕輕吻住了他乾燥的薄唇:“原諒一次,不許再凶我了。”
陳西澤閉上了眼睛,任由女孩品嘗著他,卻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女孩的眼淚沾染在了他的臉頰上,溫熱,濕潤,落在唇上是苦澀的味道。
“什麽叫靠著我的同情和憐憫去生活。”親吻之後,她漸漸冷靜了下來,望著他,一字一句皆發自肺腑——
“薛梨對陳西澤,永遠只有愛和景仰。”
陳西澤努力地凝視面前這片黑暗的森林,想要透過黑暗,看見她。
可他做不到,他再也看不見喜歡的女孩了。
“薛梨,去看更遼闊的世界吧。”
他不再是她的森林了。
他矜持地從她掌心抽回了手,然而下一秒,小姑娘又緊緊地抓住了。
男人下定決心之後,冷漠得仿佛變了一個人,那不是她青蔥歲月裡陪伴長大的陳西澤哥哥,變得她完全不認識了。
她開始慌了——
“陳西澤,我不漂亮,不聰明,我又喪又不努力,你在最光芒萬丈的時候,堅定不移地選擇了我。”
“我也會堅定不移地選擇你,我會一直陪著你。”
“陳西澤,你別怕啊。”
她再次俯身上前,吻住了他,仿佛只有通過這樣,才有喚醒他心裡最後那一點柔情的可能性。
以前他最喜歡和她接吻了。
然而這一次,迎接她的不再是熾熱的回應,而是無動於衷。
“薛梨,你知道我拒絕女生的樣子,不會留情面。”他眼底帶了幾分漠然,“別逼我叫你滾。”
她還是死死地抓著他,無論他如何口出惡言,都不離開。
很快,薛衍匆匆趕到了病房:“薛梨!”
陳西澤聽到他的聲音,冷聲道:“把你妹妹帶走。”
薛衍之前已經和陳西澤通過電話了,倆人已經達成了默契。
薛衍也不多勸,從後面攔腰將小姑娘捉了回來:“先回家,冷靜冷靜,後面的事兒再說。”
“我不走!他瞎了你看不見嗎,我走了他怎麽辦!”
小姑娘死命地掙扎著,但比力氣、她終究還是比不過薛衍一個大高個兒,被強行拖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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