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從未看見過他。
現在的他狼狽肮髒,身上藍白色校服沾著糟汙,他的臉上也是斑駁髒汙,混著汗水髒水雨水,還有疼痛後淚腺自我工作滲出的淚水。
哪裡都是髒兮兮的。
擦破的手掌,骨裂的膝蓋,灰塵遍布的校服,不管是哪一樣,他都不想讓她看見。
於是他的右腳立馬跳了下,讓他完全臉朝著灰牆,左腿還是無力地懸垂著掉在地上。
兩人越走越近時,他落在牆上的長指微微一動,將臉擋住。
暴雨還在落,砸得他睜不開眼。
正好正好。
反正他也不想睜開眼,他順勢在暴雨裡閉上了眼睛。
兩人從身邊經過時,沒有任何停留,誰都沒有注意到渾身髒兮兮的他,他聽見宋淮予說了句,“昭昭最好了。”
是啊,她最好了。
這樣最好的她怎麽能被人渣欺負?
他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後來,他向奶奶隱瞞和人打架的事情,也不告訴奶奶膝蓋受傷的事情,隻把自己縮在房間裡,怕奶奶知道後會帶他去醫院。
醫院是全世界最貴的地方。
對此,在他小時候得知媽媽換癌,陪著爸爸在醫院跑上跑下的時候就早有領教,他不想浪費錢,也不想再去那種地方。
髕骨骨裂輕微者可自愈,嚴重者難愈,他就那麽硬生生扛著,扛著尖銳疼痛,抗到他的髕骨自愈。
髕骨很爭氣,開始愈合,漸漸不再那麽疼痛。
髕骨很小氣,給他教訓,給他留下終身痛疾。
此後經年,他卻從未後悔過那時的熱血衝動。
作者有話說:
第72章
人是不能隨意扯謊的。
有時候玄得很,要是以肚子痛的理由請假,第二天竟然真的會肚子痛;要是用頭風發作的理由請假,沒過幾天也會真的頭痛。
也不能說迷信,但多少沾點邪門。
傅時沉扯謊痛症發作把慕昭從門口騙回,慕昭又是給他熱敷,又是喂他吃東西,事無巨細地照顧著。他本來享受著,誰料上午十點左右,外面開始下雨,陰濕難纏的寒氣無孔不入,讓他的腿很快就如刀刻般疼起來。
看來是天老子在懲罰隨意扯謊的人。
他強忍著痛感,維持著表面鎮定,神色看似無虞,暗地裡卻像有人拿著錘釘,釘尖正對他左邊膝蓋骨,一下又一下地重錘敲擊。
鑽心徹骨的痛意開始擴散。
慕昭在梳妝台前清理一些不常用的瓶瓶罐罐,又想到上次傅時沉給她設計的旗袍,便想著問問他什麽時候能看見成品。
她一轉頭,看見男人一張俊臉血色盡失,綠豆粒大小汗珠顆顆分明地自他額頭沁出。
慕昭忙放下手裡的面霜罐,匆匆到床邊,俯身看著雙眼緊閉的男人,“傅時沉?”
男人疼得意識模糊,睜眼時的目光漫漶。
他半睜著眼看她,也透過她看到十七歲的慕昭,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下,虛弱地低低道:“怎麽這幅表情?又不會死人。”
還有心思和她貧嘴,慕昭瞪他一眼,伸手撈起他枕邊的手機,“朱醫生的電話是哪個,你存的什麽?”
“就叫朱有國。”
“嗯。”慕昭在電話簿裡翻到朱有國的電話,一經接通,就忙問:“朱醫生,你現在有時間了嗎?你得過來一趟。”
朱有國有些疑惑:“我一直都有時間呀,這就過來。”
慕昭一怔。
很快,她將目光轉向傅時沉,明白過來早上他說腿疼只是扯謊,而現在才是真的在疼。
“好,你抓緊時間過來吧。”
電話剛掛掉,慕昭就將手機扔回他枕邊,吊著一雙冷豔的眼看他,“傅時沉,別亂扯謊,玄乎得很。”
傅時沉臉色寡白,眉眼間笑意卻浮著,“這不是在遭報應了麽?”
慕昭又瞪他。
掐著朱醫生快要到的點,慕昭親自到外面去接,撐著一把青色的傘,開門時看見宋淮予還跪在雨中,她多少有點驚訝,“你怎麽還沒走?”
宋淮予見她出來,丹鳳眼倏地亮起來,剛要開口時,一人匆匆從他身邊經過,慕昭也收回視線,“朱醫生,快跟我來。”
她再次從他視線裡消失,沒有任何留戀,也沒有一絲心疼。
慕昭拎著朱醫生到臥室時,傅時沉已經痛得從床上滾到地上,臉色煞白,滿面汗珠,她衝過去扶他,抱住他肩膀。
朱醫生立馬過來蹲下,打開醫藥箱,取出針管和藥劑。
慕昭感覺到懷裡的男人在顫抖,他不再是商場上叱吒風雲的傳奇人物,只是一個被痛症折磨到意識模糊的可憐人。
在她面前,他無需掩飾任何軟弱。
她緊緊抱著他,溫柔的手撫著他臉龐,用掌心抹去他臉上的汗水,卻在他挨針時別開臉,不忍去看。
那天的雨一直下到傍晚,門口站崗的保鏢傳來消息。
一直跪在雨裡的那個男人暈倒了。
此時,躺在床上閉眼休憩的傅時沉倏地開口:“扔遠點,別讓他死門口,晦氣。”
嗓音冷而沉,也沒睜眼。
慕昭窩在沙發上,抱著ipad看電影,聽見通話內容時點了暫停。
傅時沉留意到電影聲消失,他徐徐睜眼,朝她望過來,懶洋洋地勾勾唇,逗她道:“心疼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