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夫人也時常翻閱《輿地圖》、《括地志》這類書籍。”
“我以為夫人是對外頭事物感興趣。”
“想著恰好出門在外,不如被沿途的官道、驛站、細細同夫人介紹才好。”
車窗外,蔚藍的天空飄著大朵大朵的雲,蟬鳴聒噪。
風卷著熱浪,撲面而來。
林驚枝卻覺得一股冬夜特有的冰寒,順著窗外的風,慢慢地滲進她骨子裡。
她眼底極快閃過一抹驚慌失措,努力笑了笑,垂眸避開裴硯視線。
“妾身只是在家中待著無聊,平日吩咐婆子出去買的書,婆子買的什麽妾身就看什麽,尋常打發時間的東西。”
裴硯忽然笑了聲,指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枝枝聰慧。”
“既是無聊。”
“那這路上,我就教枝枝辨方向,認驛站,還有判定風雨陰晴,枝枝若能學了一二,那就是汴京城中,無人能及的小嬌娘。”
林驚枝胸腔裡的心臟跳得如同擂鼓,她極力避開裴硯視線,但他漆黑眸中壓著的神情,總有一種令她說不上來的危險,寒意慢慢從她背脊漫上,濕透身上穿著的貼身小衣。
“不過是教些尋常的東西,枝枝怎麽緊張成這般模樣。”
“夫君我又不是那種素來嚴厲的先生。”
“好不好?”裴硯忽然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林驚枝嬌嫩無比的耳垂。
濕潤的熱氣,籠在她白皙的脖頸上,那種令人呼吸急促的酥麻,林驚枝頓時心神一晃,明明與他什麽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她依舊受不住他的刻意撩撥。
“唔……”
“好。”她低呼一聲,冰涼指尖捂上滾燙的耳垂。
一路上,裴硯真的在事無巨細教她。
最開始林驚枝還有些擔心,裴硯是不是早就發現她暗中的一些小動作。
可裴硯教得極其認真,若是她哪裡不懂的地方,馬車還會刻意停下來,原路返回,去方才經過的地方再仔仔細細看一眼地勢,直到她記下為止。
後來林驚枝漸漸放下防心,膽子也大了起來,會主動拉著裴硯問一些問題,不光是陸地上的,就連船舶水路她都會把問題打碎,分成幾次去問他。
他們路上走了整整一個月,改換成商船走水路。
“我們是去河東郡?”某一日,林驚枝站在甲板上眺望遠方,她忽然轉身看著裴硯問。
裴硯笑著用指尖,親昵點了點她精致挺翹的鼻尖,緩緩出聲道:“是河東郡,也不算是。”
“那究竟是去哪兒?”林驚枝不解。
裴硯忽然俯身吻她,掌心箍在她的腰上,因為克制而微微發顫,把她狠狠抱緊在懷中。
“我們只是經過河東郡。”
“然後去燕北和月氏交界,烏依江渡口。”他眼神平靜無波,語調卻極沉。
月氏?
去月氏做什麽?
林驚枝心底掀起驚濤駭浪,紅唇霎時失了血色,長睫也顫得厲害。
“夫君去月氏作何?”
裴硯抿唇淡笑,冰涼指尖緩緩從她臉頰摩挲過:“去見一個人。”
“然後再辦點事。”
“枝枝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林驚枝渾身緊繃,連呼吸都小心謹慎,她努力裝作好奇的模樣,歪了歪腦袋:“妾身只是好奇而已。”
“妾身聽說月氏這近二十年間,極其混亂,離得近了,發生危險。”
裴硯深深一笑,烏瞳深處盛著凌厲的目光漸漸軟下來。
他掌心落在林驚枝纖細的背脊上,輕輕拍了一下:“不會。”
夏末,北邊的空氣已經透著寒涼冷意。
林驚枝被裴硯用大氅裹著,抱下商船。
山蒼和雲暮緊隨其後,孔媽媽因在船上不小心吹風染了風寒,就留在船上養病。
晴山和綠雲,被林驚枝留在汴京的驚仙苑,這會子就變成了當初去莊子時,被林驚枝順手帶上做些粗活的粗使丫鬟,青梅跟在林驚枝身旁伺候。
青梅話不多,做事穩重麻利。
她在驚仙苑短短小半年內,倒是像脫胎換骨,個兒長高不少,身上的疤痕全都好了,皮膚不白卻是那種健康的,極淺的小麥色,平平無奇的五官,因為一雙像貓兒一樣清澈的大眼睛,顯得有幾分靈動。
自從孔媽媽生病後,出門在外也不方便再找牙婆買丫鬟,青梅順理成章暫時成了貼身伺候林驚枝的小丫鬟。
下了商船,再換成馬車。
終於在傍晚時分,一行人來到了燕北與月氏交界的烏依江渡口前。
燕北與月氏並不算和睦,當年兩國聯姻,月氏公主卻被刺殺,死在路途中,而燕北同樣折損無數將領,每到冬季時,兩國之間依舊摩擦不斷。
卻也因寬闊江面的阻隔,形成一種奇異的平衡關系。
在嚴寒的冬季裡,烏依江的江面會結上厚厚的冰,車馬牛羊能順利通行,等到夏日融冰時間,只有固定的幾處渡口能順利渡江。
若是遇到盛夏暴雨季,江水高漲,就要一直在渡口持續等下去。
裴硯算著時間,他們到達時剛好是夏末,江面風平浪靜。
寬闊的烏依江江面,就像一條被夕陽熨燙平整的淺金色披帛,美得令人窒息。
林驚枝縮在裴硯懷中,寬闊的大氅把她遮得嚴嚴實實,她小心翼翼抬眼,有些好奇朝江對面的月氏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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