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鷹將牙咬得咯咯作響。
“果然又是天香樓!”
四
“簡直是一派胡言!你是在告訴我,無夏城內凡是自焚而死者,均是因為吃了我天香樓的菜肴?”
魯鷹眼前之人,是天香樓的帳房,姓常名青,號稱是揚州“湯包常”的傳人。在旁人眼裡,常青是名相貌出眾的年輕公子哥兒,衣著考究,待人也溫和有禮,經常笑眯眯的。但在魯鷹看來,這人完全是隻笑面狐狸。連他總是宣揚的“因為欠了天香樓掌櫃的三百兩銀子才困在此處”的理由,聽起來也萬分可疑。
“我派人探查過,葛亮和李九增在死前確實都吃過天香樓的一道菜,跟端王妃在那日的壽宴上所吃的菜相同。”
“什麽菜?”
“芙蓉焰。”
常青朝一側抬了抬嘴角。
“魯大人,你平日裡只知道練箭,對無夏城裡其余的事務不甚關心吧?芙蓉焰不是新品,從第一次上市至今已經擺了將近一年。而且,朱掌櫃這次做的可不僅僅是一道菜,而是包含著芙蓉焰在內的整整一桌宴席。”
他慢吞吞地將桌上的幾疊帳本,連同一隻紅珊瑚做算珠的算盤朝一旁挪了挪,從桌子底下拿出來一隻簽筒。
“這裡的竹簽,每一支價值一百兩銀子,出得起這個價錢的,才有資格把自己的名字寫在簽子上。這宴席每月隻擺一次,每次都是朱掌櫃本人親自抽取,被抽中的人可邀請另外七位賓客共同赴宴。”
“那芙蓉焰呢?”
“芙蓉焰雖原料難得,但不過是其中一道普通的菜肴而已。宴席上每人均可嘗一杓,如此算起來,如今無夏城內,吃過我家這芙蓉焰的,怕不下有百十人,偏就他們三位燃起來,就叫你怪到我們頭上!”
“若他們三位毫無關聯,還可解釋為意外,但三人均來自盤雲村,這其中必有隱情。”
“魯教頭不是已經捉了嫌犯?何不直接去問他?”常青將手裡的算盤一抖,“抱歉,今日事務繁多,無暇招待了。翠煙!送客!”
“且慢!常公子,下一個月的芙蓉焰何時開始抽簽?”
常青重新抬頭盯著他,忽然便露出公事公辦的笑容來。
“魯教頭來得巧,今日便是。”
“我也要參與抽簽。”
常青從袖子裡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一百兩銀子。看教頭的樣子也知道你錢不夠,還是回去攢一陣再——”魯鷹將背上的長弓取了下來,甩在常青的帳本上。木製的弓身上,雲紋暗暗流動著光澤。
“押在此處。”
常青舉起了雙手,整個人朝後退去,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只是不過來接。
“難不成,你在害怕它?”
“怎,怎麽可能!”常青矢口否認,“再說了,換你試試看,差一點就被射瞎眼睛的人又不是你!”
“差一點而已,又沒有真瞎。”魯鷹理直氣壯。
常青的額頭上明顯跳出了青筋。
“我忽然後悔了。芙蓉焰賣給別家都行,只是不賣給魯教頭。教頭還是請回吧!”
兩人四目相對,幾乎要從空氣裡激出火花來,沒曾想自魯鷹身後閃出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姑娘,伸手就撈走了簽筒,回身往常青面前的桌上一坐。她看起來約摸只有十三四歲年紀,兩側眼角都畫著詭異的紅妝。
“我的帳本!”
小姑娘眨著大眼,極其無辜地看著他,將一根簽子舉到常青眼前。
“看!魯大人這次抽中了呢!”
“什麽?這上面何時有過他的名字?”
“我說有就有!”小姑娘鼓起了面頰,“三百兩銀子喲!”
常青磨牙的聲音連魯鷹都聽得一清二楚:“掌櫃的……你究竟做何打算?”
“噓!”天香樓的朱成碧掌櫃將一隻手指放在了唇上,悄悄朝他湊近,“一會兒有好戲給你看!”
鍋是普通的黑鐵鍋,口大底小,雖比一般的鍋厚些,但並無特殊之處,一旁早已經備下的肉末、豌豆、蔥末,魯鷹也一樣樣都查驗過,俱是尋常物品。倒是那冰藍色的鳥蛋很罕見。它表面布滿了鱗片,有如鑲了無數細小寶石,被端正地擺放在垂著四角流蘇的軟墊之上。
朱成碧一面將一副灰黑色的皮手套往手上戴,一面解說。
“這是用火浣鼠的皮毛做的。做芙蓉焰,非得用它不可。”
“為何?”
朱成碧沒有搭話,隻將那卵取來在鐵鍋邊緣一磕,瞬間便有光焰從中爆裂開來。魯鷹不得不遮住眼睛,再睜眼時,金黃的火焰已經熄滅,安靜地躺在鐵鍋中的,不過是外表普通的蛋液,一枚通紅的卵黃正在微微晃動。
“這是差一點就可以成為生命的存在。每一枚都是,曾經是,蘊藏了無窮的憧憬和希望。只可惜雄鳥已死,僅存的雌鳥就算日複一日地下著蛋,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談話間,朱成碧已經用筷子挑破了那卵黃,迅速地攪拌起來,又加了油鹽和肉末,種種調料,動作快得魯鷹幾乎看不清楚。接著她取了隻透明的小瓶來,將其中琥珀色的液體灑了一些在手套掌心,頃刻間,皮手套上燃起了青藍色的火焰。
她用燒著火焰的手捧著鐵鍋,目不轉睛地望著。
“火候是一等重要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會產生氣泡,口感全毀。非得親手掌控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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