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依然因而始終保持著對段清棠的戒備。
段清棠對此毫不在意,反倒是對他們身旁的漢白玉石碑群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他守著石碑,喃喃自語,甚至還伸手撫摸著上面殘留的符文的痕跡。
“依你所說,如今該是五百年後?大唐已經不複存在?”段清棠忽然轉頭,朝霍依然問道。
“我是如此說,國師可願意相信?”霍依然反問。
“我原是不肯信,但看這風化的程度,若沒有幾百年的時光……”段清棠說到這裡,忽然止住了,像是頗為感慨,“天地悠悠,亙古往來,宮殿樓閣,皆為廢土。這五百年後的神州大陸,總該是百姓安居樂業之所,再無妖獸興風作浪了吧?”
霍依然回之以沉默。
段清棠等了一陣不見她回答,詫異地問怎麽?我輩出生入死,只求子孫後代,能有一處安寧之所,免於妖獸侵襲,難道竟是不可得?”
“國師這次忽然現身,當是場意外。”霍依然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以她一貫的冷靜分析著,“以國師神通,必定是要想方設法歸返五百年前。若是對現在的事知道太多,恐怕會影響你歸返之後的作為,未必是什麽好事。”
段清棠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你倒是聰明……”他嗤笑道。
這句話剛起了個頭,他們頭頂上便響起了拍翅聲。霍依然抬頭望去,但見原本已經飛走的妙音鳥群,竟然又重新返回。天幕之下,有無數鮮紅的面紗盤旋飛舞,一雙雙雪白的、屬於女子的手朝著霍依然伸了過來,有的指著她懷裡的劍,也有的指著段清棠。
她們在朝她急速地歌唱著,就像是在警告。
這劍怎麽了?
霍依然的腦海裡剛來得及閃過這個念頭,眼角便瞥見了段清棠的動作
此刻正慢悠悠地從道服寬大的袖口中滑落出來的,是一根澄黃生光的長笛。
傳說中殺死過無數妖獸的綠桐。
“住手……”霍依然大喊。
已經晚了。
段清棠將笛子湊在嘴邊,吹出了一個單音。這個就像是隨心所欲,胡亂吹奏的音符,卻在他們身周法陣的層層共鳴和反射之下,被生生加強了無數倍。
轉眼間,妙音鳥的哀鳴聲也加入了進來。她們是擅長歌唱的鳥兒,本就對聲音異常敏感,這一下遭到的刺激過大,竟有不少當場雙耳流血,捂著頭從空中墜落。
霍依然朝她們跑了幾步,終究還是停住了。她面前是不斷掙扎著的妙音鳥們,鮮血和殘羽混跡在一處。可她身後的綠桐笛還在繼續吹奏,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快住手!”
事態緊急,她也顧不得重劍的異動和妙音鳥們的警告,終究還是出了手。但她並不想真的殺死對方,只是翻轉了手腕,用劍身拍向了段清棠手中綠桐的末端——若一擊得中,笛聲必然會被迫停止。
這一擊她雖未盡全力,但也催動了劍氣呼嘯,未曾想到,卻在中途便遭遇了莫大的阻力。
那段清棠伸出了一隻手,手心中光華流轉,竟是靠單手接住了劍身。
不僅如此,從他手心中還傳來一股吸力,將重劍牢牢地吸住了。
“奇怪。”段清棠終止了吹笛,望著那劍道,“這倒是少見。”
霍依然想將劍再奪回來,誰知此刻劍身上的響動越發厲害了,連帶著封印用的布條也朝空中飄浮,一根根地松散了。
一瞬間,她耳邊充滿了冤魂的嚎叫聲,其中最響的,卻還是段清棠的一聲呼喝松手!”
這一聲輕柔得很,卻猶如雷霆萬鈞。
霍依然竟因此摔了出去,隻覺得兩耳轟鳴,伸手一摸,便是鮮血。
段清棠手心上懸著重劍,朝她走過來。
“我再問你一遍,這五百年後,可還有什麽作惡的妖獸?”
霍依然連嘴角都淌出血來,卻隻給了他一個輕蔑的笑。
“也罷。”段清棠歎道,“你不說,我自己也能讀。”
他將綠桐在霍依然的頭頂輕輕劃了劃,霍依然頓覺渾身一顫,仿佛有狂風刮過全身,又朝頭頂湧了過去。
而段清棠望著她頭頂的空中,就好像那裡正展示出來只有他一人能讀取的影像。
“這是……夔龍?還有狌狌?姑獲?原來你是專門獵捕妖獸的賞金獵人,這五百年後,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妖獸禍害一方?”
並不是如此!霍依然很想這樣喊。並不是所有的妖獸都是人類的敵人。例如被你毫不留情地傷害的妙音鳥,就是我的朋友。
我們的確曾經彼此廝殺不休,可我們也在學著和平共處。
霍依然拚命地回想著記憶裡曾有的溫暖片段,想要將那些珍貴的影像也傳遞給段清棠。可她一抬頭,望見了段清棠懷中那把重劍。
那劍身上封印得有數不清的冤魂,自她得到它以來,一直在竭力控制。沒想到這劍到了段清棠的手中,卻如魚得水,一鼓作氣地衝破了封印。此刻劍身上的冤魂已經升騰起來,將段清棠包繞在其中。
她無論想要傳遞給他怎樣的溫暖回憶,都是徒勞。
“扔掉它!”霍依然喊。
段清棠卻充耳不聞,他還在看著霍依然的回憶。
“究竟是為何?”他喃喃,“那麽多的流血犧牲,卻還是要跟野獸共享土地,我輩的所作所為,又有何意義?”他忽然沉默了,接著輕輕地笑起來黑麒麟,窮奇軍……原來是這樣!秋子麟啊秋子麟,我原先隻想著奪取通天引,沒想到卻忽略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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