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幽幽。
夕陽已經完全沉入海底,天邊唯有一抹瑰紫色的余暉。白天閑聊幾句,不算太失禮,可天色已暗,再說下去未免失禮。
“不早了,晚輩先行告退。”程丹若朝他們微微福身,轉身離去。
謝玄英側身讓開。
她的身影轉入船艙,變成窗後的倩影。
晏鴻之倏而一歎。
謝玄英奇怪地看著他:“老師?”
“無事,隻是有些唏噓罷了。”晏鴻之負手而立,瞧見銀河兩邊,牽牛織女的星辰已然隱約可見,便道,“三郎,七夕不作詩委實可惜,你再作一首來。”
謝玄英一時沒有作聲,眺望遠處。
不過展眼,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夜幕覆蓋整片天空,上弦月淡淡的月光灑落在平靜的海面上,仿佛一層琉璃。
織女星和牽牛星閃閃爍爍,離得那麽近,仿佛依偎的愛侶。
哪怕一年見一次,也無怨無悔的情意……他心有所動,慢慢道:“河漢迢迢映碧光,良辰仙侶又成雙。雲階若上蓬萊殿,劉阮何年覓羽裳?”
晏鴻之霎時失笑。
知慕少艾啊。
第30章 一局棋
古代的海上航行, 悶熱且無聊。
才過兩日,看見大海的興頭就飛快消退, 被一天到晚困住艙房的苦悶取代。畢竟海洋看多少遍, 也就是那模樣。
紫蘇已經不再每隔一會兒,就往窗外眺望,改而專心納鞋底子。
沒辦法, 船雖然不小, 在海上還是時常晃動,無法看書或做精細的女紅, 只能閑聊。
紫蘇的母親是黃夫人的陪房, 嫁給陳家的管家, 自小在內宅長大, 別的不說, 丫鬟的本職輕車駕熟。
她擔憂程丹若的前途,閑來無事,做一雙鞋底子孝敬張媽媽, 同她攀關系, 打探些有的沒的消息。
張媽媽呢,雖然不會掏心掏底, 但枯坐無聊,說些大家都知道的事,亦算打發時間了。
“不是我說, 我們表少爺在大夏也是獨一份兒。”張媽媽打開話匣,喝著去年的鐵觀音,語氣掩不住自豪, “自小就被皇后娘娘接到宮中撫養,當今天子也時常稱讚, 還拜了子真先生這樣的老師……去歲,我上京替夫人拜訪靖海侯夫人,短短三月,就見天使替聖人賜了五、六次東西,如此恩寵,孰人能比?”
紫蘇倒吸口冷氣。
在她看來,陳老爺已經是很大的官兒了,在松江府都排得上號。可一個四品官放到京城,也就是中不溜,剛剛夠上朝而已。
靖海侯,皇后,天子……這是多麽遙遠的事情。
她的口氣中不由自主地帶了尊敬與畏懼:“這可真了不得。”
張媽媽的唇邊露出一絲得意,好像謝玄英所有的榮光,有一絲半毫輻射到了她的身上。她呷口茶,道:“你們姑娘能服侍晏太太,也是造化。”
紫蘇討好地替她剝起花生,打探起來:“不知晏太太是什麽樣的人……”
張媽媽從未見過晏太太,但不妨礙她張口就來:“子真先生的太太,當然也是了不得的女人。”故弄玄虛一句,又怕露怯,話鋒一轉,擺出架子指點,“倒是程姑娘,在這等人家做事,該處處小心才是。”
薑還是老的辣。
紫蘇被謝玄英的來頭鎮住,不由對張媽媽有些言聽計從,忙不迭道:“媽媽經的事多,又是在顧太太身邊服侍的,眼光本事沒得說,不瞞您,我心裡沒底,還要請您不吝指點。”
張媽媽被她拍得舒服,裝模作樣地拿捏了會兒,才說:“在大戶人家做事,恪守本分是最要緊的。”
她不動聲色地掃過紫蘇的臉,綿裡藏針:“不能仗著主人家寬和,就自視過高,指手畫腳。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紫蘇連忙點頭。
“不過,你倒也不必多擔心。”張媽媽卻忽然道,“我看,程姑娘頗受子真先生重視,是投了脾性?”
紫蘇眨了眨眼。
她畢竟不傻,很快意識到,張媽媽這是在打探程丹若的事。
而作為一個丫鬟,可以拿別人家主子的事下飯,卻不能對外人說自家主子的一絲一毫,否則就等著去做洗衣婦吧。
“這我可說不清。”紫蘇機靈地說,“依我看,是晏老先生和氣。”
刺探不成,張媽媽也不急,若無其事地說:“海上的景色看得久了,到覺得不如運河邊熱鬧。”
“可不是。”紫蘇深以為然,趁機打探,“為何不走河道,非要出海呢?”
張媽媽哪裡知道,但不妨礙她做出了如指掌的派頭:“海路平穩些。”
說不好是答案,還是附和,反正不露怯,也不曾胡言。
世家老仆的專業素養,由此可見一斑。
另一邊,程丹若正在和晏鴻之下棋。
今日多雲,日光不曬,飯後,她打了遮陽傘,想到甲板上吹吹風。路過晏鴻之艙房,看見他們開著窗,師生二人正在下棋。
晏鴻之見她圍觀,隨口問:“程姑娘可要手談一局?”
“我不會下棋。”程丹若習慣性婉拒,但停頓片刻,卻心生不甘。她已經一退再退,能不退的地方,憑什麽還要退?
下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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