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公似乎是想開口, 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對比起陸枕的坦然,這位父親顯然是陷入了無助的迷茫之中。
他不太明白為什麽他跟陸枕的關系會走到這個地步, 分明小時候的陸枕是如此乖巧懂事,長大後的陸枕也是如此聽話優秀。
這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畢竟是永寧公府,前來吊唁的人很多。
永寧公疲勞一夜,面色明顯不佳。
“去休息一會兒吧。”陸枕開口道:“剩下的我來處理。”
永寧公抬頭,他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兒子已經長大, 甚至比他還高出一個頭。
他就站在他面前,像一座山似得,遊刃有余的處理著他從未接觸過的喪禮。
“你的臉……”永寧公注意到了陸枕臉上的傷。
“沒事。”男人冷淡道。
永寧公怔愣一瞬, 然後被管家勸著, 扶到另外一側的屋子裡休息。
這是臨時收拾出來的休息室, 屏風後面有解手的地方。
永寧公收拾完自己,靠坐在榻上,聽著外面傳來的吊唁的聲音,眼前滿是漂浮的白燈籠。
“夫人呢?”永寧公問管家。
“夫人吃了藥,睡了。”
永寧公點頭。
管家看著永寧公疲憊不堪的臉,也跟著搖頭歎息。
“公爺,還是讓世子回來吧。”管家逾越了身份開口。
永寧公眉頭一動。
他也想,可是……永寧公的視線忍不住透過門縫落到外面的陸枕身上。
男人一身喪服,乾淨利落,猶如白梅清雪,君子風范十足。看似纖瘦柔弱,像個不諳世事的貴公子,可那雙黑眸之中的沉穩卻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安心。
當陸枕擋在永寧公前面的時候,永寧公就已經知道,他的兒子能獨當一面了。
可父子之間那個解不開的心結,依舊存在。
永寧公搖頭,起身道:“我去看看夫人。”
.
蘇邀月無所事事,她被管家安排在了陸枕住過的鳳鳴苑內。
鳳鳴苑裡面的東西都沒有動過,每日裡還有丫鬟、婆子過來打掃。
蘇邀月端了盤糕點靠坐在榻上,隨手一摸就摸到了陸枕時常看的一些書。
他的書總是亂扔,有時候在床頭,有時候在榻上。
現在的蘇邀月也能看懂一些書了,可陸枕看的東西枯燥又乏味,蘇邀月看一會兒就沒有興趣了。
她將書放下,正準備小睡一會兒的時候突然聽到開門聲。
小娘子起身朝門口看過去,正跟永寧公四目相對。
“你怎麽在這?”永寧公皺眉,看起來非常不願意看到她。
蘇邀月扭了扭身子,也是一臉嫌棄,她還以為是陸枕過來了呢。
蘇邀月將綢被往身上一蓋,“你管我呢。”
永寧公:……
永寧公看一眼被蘇邀月隨手扔在榻上的書,走上前,將那書放到窗台上。
然後又將那盤糕點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這是君聞最喜歡吃的糕點。”
蘇邀月毫不客氣的打斷永寧公的“父子情深”,“他根本就不喜歡吃甜的。”
“胡說,君聞從小時候開始就特別喜歡吃這個東西。”
“放屁,他最討厭吃甜的了。”
蘇邀月一把掀開綢被就跟永寧公吵了起來。
兩人爭得面紅耳赤,永寧公氣喘籲籲片刻,忍不住道:“我實在是不明白,君聞到底喜歡你哪裡。”
蘇邀月立刻道:“美若天仙,才華橫溢。”
永寧公:……
蘇邀月繼續炫耀,“他可真是佔了大便宜了。”
永寧公:……
蘇邀月摸了摸自己的面頰,然後又撫上自己的發髻。因為是來參加喪禮的,所以她也沒有怎麽打扮,不過正所謂清水出芙蓉,有了這身皮囊,不管怎麽樣都好看。
“你說,如果我讓君聞回來,他會回來嗎?”
可能是沒有什麽知心人,永寧公居然跟蘇邀月嘮起了嗑。
蘇邀月撥弄自己發髻的手一頓,“不會。”
永寧公被她一噎,屋子裡陷入沉寂。
“他從前,不是這樣的……”永寧公低下頭,皺著眉,神色倔強。
此刻,坐在這裡的不是高高在上的永寧公,而只是一個迷茫的父親。
“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彌補就能修複的。有些傷口的疤痕,是永遠都無法消除的。這世上的錯,難道都在子女身上嗎?”蘇邀月表情嚴肅地看著坐在實木圓凳上的永寧公。
“你覺得是小事,可對於陸枕來說,相伴一生的人,難道不該由他自己來選擇嗎?”
.
靈堂內,嗚嗚咽咽的聲音不斷。
“太子殿下到!”一道唱和聲傳來。
“居然連太子殿下都來了?”
“是啊。”
眾人議論紛紛,看著一身黑色長袍的男子從正院入,大踏步走向靈堂,然後上香鞠躬。
“多謝太子殿下,請。”
陸枕作為現在唯一正在撐場面的人物,自然由他接待這位尊貴的太子殿下。
陸枕將太子殿下引入一側休息用的廂房內。
太子殿下走的是冷酷男人那一掛。
不過因為身體孱弱,所以入春的天了,外頭還罩了件披風。然後等廂房的門一關上,這位太子殿下就立刻吩咐隨身的小太監從廂房的窗戶口處把一個包裹遞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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