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鈺直接問了出來,皇帝卻反問他,“你想如何?你能如何?”
先帝已死,當年許多事本就已經蓋棺定論,再想重來,何其艱難!
哪怕肅親王和田嵩對當年之事稍微漏一點口風,他都能順著撕擼開。
但是沒有。
田嵩知道提或不提,田家都完了。
與其身敗名裂,倒不如死咬著,好歹還能有個遮羞布。
而肅親王對先帝,是徹頭徹尾的愚忠和罕見地父子情深。
哪怕將他五馬分屍,他都不可能說先帝半點不是。
被問到當年濫用軍餉、掏空國庫大修陵墓時,肅親王竟自己攬下了。
他把所有的事都攬下來了。
是他蠱惑先帝揮霍,是他排除異己逼死名將,也是他勾結內外、網絡黨羽……
先帝只是被蒙蔽了。
先帝是無辜的。
而田嵩甚至也間接支持了他的供詞。
就連皇帝自己都不確定,田嵩這麽做到底是想為田家保存最後一點臉面,還是就是不想讓自己舒服。
事情到了這一步,好像案子結了,又好像沒有結。
作為最有力的人證,田嵩和肅親王都咬死了不松口,難不成誰還能將先帝復活,讓他親口承認自己的過失嗎?
而作為皇帝,他沒辦法在沒有鐵證的情況下突然譴責先帝是個昏君!
一個鬧不好,會動搖國本。
這是一個死局。
只能等。
等一個不知會不會有的翻盤的機會。
最後,誰也不知謝鈺又跟皇帝說了什麽,甥舅倆罕見地爆發爭吵,謝鈺被一擼到底,並勒令閉門思過,期間不許入宮,也不許擅自離開開封。
第144章 倒計時
不僅謝鈺,裴戎也對這個結果不滿。
他請求面聖,卻連個面兒都沒見上。
裴安上了折子,被壓而不發。
馬冰想,皇帝應該已經猜到她的身份,不然不至於將裴戎拒之門外。
皇帝明白裴戎父子的意思,但眼下確實沒有更好的法子,隻好避而不見。
次日一大早,馬冰去了裴府,一大家子人都覺得她委屈了,很是關起門來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直到吃了午飯才放她走。
還沒出門,蘇管家就對她說:“姑娘,街口停著一輛馬車,來了有將近兩刻鍾了。”
這半條街都是裴府,那馬車哪兒都不去偏往這裡來,估計目標只有自家大姑娘。
馬冰看他腰間鼓鼓囊囊,似乎藏著家夥事兒,不禁失笑。
“如今罪魁禍首都伏法,光天化日之下,想來他們也沒這麽大的膽子。”
蘇管家笑得一派溫和,好像揣著長匕的人不是他似的。
“小心無大錯嘛,來,老奴送您出去。”
瞧他這個樣子,不送是不成的了。
馬冰鮮有被長輩這樣照顧的時候,也就應了。
那邊車夫瞧見馬冰出來,立刻微微欠身向車簾內說了句什麽。
緊接著,立在旁邊的女郎便走了過來,“馬姑娘,我們主子想請您前頭酒樓一敘。”
馬冰看了她一眼,“當初我在馬球場見過你。”
是跟在寧德長公主身邊侍奉的宮女。
那宮女微微一笑,“姑娘好記性。”
馬冰拿不準這當口寧德長公主找自己什麽事。
是因為謝鈺為自己奔走,遭了池魚之殃,當娘的來興師問罪?
不,寧德長公主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謝鈺參與此事必然瞞不過她,若她和謝顯不同意,老早就發難了,何必等到現在?
那邊蘇管家才不管什麽公主不公主的,右手已經悄然摸到腰後。
那宮女似有所察,看了蘇管家一眼,神色古怪。
她大概沒見過這麽明目張膽防備人的。
只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裴老將軍本人就有點混不吝,當今陛下都拿他沒辦法,只能躲,沒想到管家也這麽著……
“姑娘不必擔心,主子說了,您若不得空,也不要緊。”那宮女補充道。
馬冰看了蘇管家一眼,“您回去吧,我去找人說說話。”
寧德長公主似乎真的隻想找馬冰說話。
包間裡燃了熏香,桌上擺著冬日少見的葡萄、蜜瓜和幾樣洞子貨果品,另有六樣精致糕點。
熏香的味道有點熟悉,很清冽,不同於謝鈺常用的那種,但又能讓人在第一時間覺得親近。
說起來,她們曾遙遙相望,可這樣面對面坐著,還是頭一回。
馬冰看著寧德長公主,再次確認這實在是一位出色的美人,哪怕不動聲色,也像一團灼灼燃燒的火,熾熱而富有生機。
寧德長公主也看著她,看了好久,眼神複雜。
兩人誰都沒說話。
既來之,則安之,馬冰大大方方拿起桌上的果品糕點吃,倒把寧德長公主看愣了。
她微微怔了下,竟伸出白玉似的指尖,虛虛指了指正中一盤淡黃色的圓滾滾的糕點,“那個好吃,奶膏子裡面加了梅肉。”
馬冰眨了眨眼,覺得此情此景著實有些詭異,手下卻乖乖去拿了來吃。
嗯,酸酸甜甜帶著濃鬱的奶香,入口順滑,確實好吃。
寧德長公主似乎得了趣,把桌上的糕點果品按照自己心中排名挨著指了遍,馬冰也挨著嘗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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