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死也沒想到,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張嘴要那把七殺劍。
伏羲宗這般大陣仗,便是魔將來了,也會生出幾分畏懼,何況是他?
魔使不敢再耽擱,他生怕今日殞命於此,於是乾脆迎著天雷而上。
這一擊而下,由數道碗口粗的雷光組成,生生將這人劈飛了出去。他重重落地時,已然從伏羲宗人的視線中脫離了。等爬起來,也是口吐鮮血不止。他不敢停,忙又拚著一口氣扔出一個傳送卷軸,這才逃脫。
伏羲宗二長老神色不變,身形騰空,追了上去。
既然伏羲宗的人都到了,豈有叫人從眼皮子底下跑了的道理?
旁人也不扭頭去看,隻一心盯住了渡劫的隋離。
他們也不知曉這是四九天雷,還是六九天雷……一道一道數下來,好像怎麽也數不到頭。
那廂隋離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他的每一寸皮膚都好似裂開了,不斷有血液緩緩滲出來。
但他看的並非是那些傷口……
他想起來上回渡劫時。
那小妖怪趴在他的胸口,連那把她辛辛苦苦找回來的傘也作了廢,他還扔了她的磨爪球、薄荷草沒有還她……
他想到這裡,便禁不住轉過了身,從廢墟中緩緩走了下來。
雷光仍在他頭頂躍動。
“大、大師哥,雷劫渡完了嗎?”伏羲宗弟子忍不住小聲道。
隋離沒有應聲。
大長老卻是將他從頭打量到了尾,內心也驚詫於他能渡劫而無恙,雖說有那魔使作肉盾,但也足夠叫人驚詫了。
“隋離師侄已是合體期修士了。”大長老沉聲道。
眾人聞聲一驚,失聲道:“修真史上唯一一個,這樣年輕的合體期修士!”
大長老穩重頷首:“不錯。”
三長老:“還擱這兒不錯呢?他老婆跑了,他老婆跑了,你們沒聽見嗎?”
大長老:“……?”
大長老老神在在,緩緩出聲:“是,方才聽你說了,心下還覺得奇怪,隋離從無道侶,也無心上人……”
三長老暴躁地打斷道:“現在有了!”
大長老隻好不與他說話了,轉頭去看隋離:“你……”
隋離啟唇,卻先從唇齒間湧出了點血。
“快,快扶住你們師哥。”四長老皺眉道。
隋離卻是輕輕拂開了身邊的人,目光往遠處掃去。
“季垣?”他道。
“是。”季垣咬牙出聲。
他本是人間小郡王,自以為坐擁富貴權勢,不可一世。到了此地,卻又算什麽呢?此人卻是不同。背靠第一大宗,又是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天才,好似還是什麽仙君轉世……
但是……
季垣擠出了聲音:“原來阿晶同你說過我嗎?你連我的名字都知曉。阿晶是如何同你說的?”
與你說了我們在雪夜相識,破廟共度嗎?
與你說了我們談婚論嫁,本該大婚嗎?
他雖狼狽,可在隋離跟前不會低頭。
不僅不低頭,他還……
隋離驀地出聲:“她說你逃婚了。我本不知你姓名,是到了京城才知曉的。”
“……”季垣的話堵了回去。
季垣重重咳了幾聲,吐出了幾點血沫,他又不甘地道:“我並非逃婚,其中有許多內情,閣下並不知曉,便奪我妻。她贈我定情信物,我二人情誼深厚,又豈是你能明白的?”
一旁的伏羲宗弟子聽得都傻住了,連口鼻間充斥著的血腥氣都顧不上去理會了。
好、好了不得的秘聞!
曾說這輩子也不會結道侶的隋離道君竟奪他□□?
隋離身形不動。
那時小妖怪將他撿回去,莫名其妙、不由分說便要與他成婚,他隻覺荒唐。
但眼下……
隋離掀了掀眼皮,眼底泄出幾分鋒芒,他不緊不慢地問:“定情信物。你是指那把披就七彩霞光的傘?”
季垣眼皮一跳:“你如何知曉?”
還不等他慢慢數給隋離聽!
隋離道:“傘碎了。”
季垣隻當是這人將傘毀了的,先前烏晶晶說自己已成婚了他還不覺,眼下才覺得好似最後一絲情誼,都被抽走了。
他在這玄極洲,除了自己一身被魔藤寄種的骨頭,便再無半分情感上的倚靠。
季垣額上青筋暴突,他牙關緊咬著,因為過於用力他的身體還不受控地顫了起來。
隋離又問:“還有一支簪子?”
季垣:“她什麽都告訴你了?”
隋離緩緩走到了他的面前。
伏羲宗眾人茫然地從後面盯住了隋離的背影,隻覺得像極了崖邊勁風摧過的松,好似要倒下,卻偏偏走得那樣穩當。
清峭,又鋒利。
隋離緩緩抬起手,念了個口訣。
然後一物從季垣的懷中飛出,落入了他的掌心。隋離指尖一攥,便用力地抓住了那物。
眾人定睛。
那是一支簪子。
那簪子的模樣分外素淨,隻沾了一絲靈氣。撐死了大抵也就值十個下品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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