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離在蒹葭宮中登時打了個噴嚏。
辛敖繼續粗糙地做著一個“慈父”。
轉眼便又是幾年過去。
因那日大雨,太初皇帝在薛家住過幾日。
此後薛家聲名大噪,薛公的生意做得愈發風生水起。
雖然清凝沒能做成烏晶晶的玩伴,但薛公依舊讓老師留在了府上。
薛公牢記著,那日皇帝陛下之所以與他交談幾句,只不過是因著他們都有年紀相仿的女兒罷了……
雖然薛公也不知哪日還會再有幸遇上陛下,但他還是決心對清凝好一些。
只可惜啊……
越姬的女兒始終不肯親近他。
“父親。”清凝款款進到了門內。
她問:“明日咱們便啟程去都城嗎?”
薛公點了點頭。
如今清姬已經長到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以她的姿容、才智,哪裡能屈就在杏城這樣的小地方呢?
該去都城才是。
於是薛公與清凝一拍即合,終於在幾年後,還是名正言順地往都城去了。
“明日我們便先去拜會楚侯。”薛公道。
薛公早在兩年前,便攀上了這位都城的王公貴族。
只因當今陛下即位後,膝下再無所出。雖然他如今正當年富力強,但底下人都暗暗道,只怕是陛下當年殺人無數,有傷子嗣。
那將來沒有子嗣怎麽辦呢?
一則便是立那位辛離公子為儲君。
二則,陛下可不止辛離公子的生父這一個兄長,他還有大哥,還有三弟。
楚侯便是太初皇帝的大哥。
他姬妾無數,攏共生了二十八個孩子,雖然死了那麽十七個,但也還剩十一個不是嗎?
大家私底下,都覺得楚侯將來會是強有力的競爭者。
他子嗣豐啊!
薛公也這樣覺得。
所以他自舉成為了楚侯的門客,為楚侯獻上了不少金銀。
兩日後。
便是楚侯生辰。
薛公希望清姬能嫁給王公貴族。
越姬也這樣想。
只有這樣,才能愈發接近那個權力中心。
於是越姬親自為清凝細心妝點了一番。
這世界極為怪異。
因為隨著年歲漸長,清凝發現自己竟然生得比在修真界中時更為出眾。在杏城時,便有無數男子對她表達愛慕之情了。
只是她是修士,將來是要成仙的,如何看得上他們?
就算真要有道侶,也該是如隋離道君那般的人物。
清凝對鏡理了理耳邊的發絲,起身道:“走罷。”
楚侯生辰,宴請了無數賓客。
薛公雖是門客,但在賓客之中實在不值一提。於是只有一個家奴,引著他們進去後,便先行離去了。
薛公歎道:“清姬雖美矣,但若是沒有高門出身的身份,也還是難以得到旁人的尊崇。”
清凝沒有說話,隻轉頭望向了門的方向。
那方突然嘈雜起來,說是陛下到了。
“今日帝姬與辛離公子也來了……”旁邊的人道。
話音落下,便是先後三座肩輦依次進了門。
最前頭的便是太初皇帝,他身形高大,坐在肩輦之上,氣勢懾人。
緊跟著的是帝姬。
眾人見之,不自覺便噤了聲。
縱使已經在杏城見過烏晶晶一回,但今日清凝也還是一下驚住了。
她知曉烏晶晶本就生得美麗。
何況她面上,從來都是一派天真之色,自然更有種世間尋不得的白玉無瑕之美。
這個世界不僅使清凝變得更美了。
烏晶晶也是這般。
只見那肩輦上慵懶倚坐的少女,手執香扇,厚重堆疊的錦衣華服將她擁簇起來,露出一點雪白的肩頭,和修長的脖頸。
她梳的發髻松散,兩三發絲垂落肩頭,有種傾頹搖墜之美。
再觀她腮凝新荔,朱唇榴齒,一雙眼眸晶瑩,如水波承載其中悠悠輕晃,顧盼間好似有情意泄出,誘而不淫。
她多年得皇帝父親的寵愛。
自然養得一身冰肌玉骨、膚若凝脂,見之令人心神蕩漾。
如此徹徹底底脫離了先前天真不知事,讓人難生半點齷蹉心思,只怕冒犯了她的少女姿態。
這小妖怪出落成真正的大美人了。
也難怪滿座賓客見了她,一時悉數噤聲。
再加上她的身份高貴,自然成了全場眾星捧月,目光所落之處的中心。
清凝抿唇,轉過頭去,心道這個世界是假的,假的。
縱使再美,得再多凡人皇帝的寵愛,得再多世人的追捧,……也只是假的。
清凝目光這一轉。
卻是驀地瞧見了,最後那座肩輦之上,姿態比之烏晶晶更見慵懶的少年。
確切來說,不是慵懶。
是因為那人病得厲害,不得不如此斜倚而坐,省卻力氣。
那少年身著與太初皇帝一致的玄金色衣袍,他身量修長,骨相清峻,哪怕是松散地坐著,也給人以錚錚不屈的感覺。
他頭戴玉冠,面色蒼白,於是更襯得斜飛入鬢的眉如墨描,俊美五官與久病的沉鬱揉作一處,如一柄身朽卻依舊氣可破開天地的劍。
清凝見了他,這才真正的心下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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