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拙拿走她的酒:“誰說沒人為你著想的?”
戈昔璿又夾一塊排骨,“我要男人。”
“越大越不害臊了,姑娘家家嚷嚷要男人?”周拙說得並不嚴厲,又給她夾了兩塊排骨:“男人沒個好東西。”
戈昔璿嚼著排骨咯咯地笑:“這倒是不假。”
林羌的筷子無意識地伸向紅燒小排,不經意瞥見盤中僅剩的兩塊,改道夾了蝦仁。
自然而然的事,她自己都沒注意,而且也不是非吃小排骨,下秒靳凡拿公筷把兩塊小排骨夾到林羌碗裡。
本來要對最後兩塊排骨下手的戈昔璿筷子停在半空。
她也沒意識到她吃了快一整盤。
靳凡的動作行雲流水,看上去理之當然,其實也是無意識。
幾人又在無意識中揭過這事,戈昔璿還沒放棄逼林羌一把:“我哥排骨做得一絕,以前我都搶不過他前女友。”
周拙悄悄瞥向靳凡,還是那副不好惹的樣,看不出來有沒有生氣。
林羌也反應平淡,但放下了那兩塊小排骨。
吃完飯,周拙刷碗。靳凡有事,招呼也沒打一聲就出了門。
戈昔璿乘勝追擊,攆開粘著的對聯:“看看他忙的,有什麽事值得這麽火急火燎?”
林羌照著說明書編中國結,不說話。
周拙正好洗完碗出來,擦著手:“乾你的活吧,就你話多。”
戈昔璿觀察林羌神色,繼續佯裝無心地說了一堆從前的事。
周拙不許她添油加醋,不斷地糾正。
林羌平淡無波地聽著他們鬧,專心編東西,編好把掛圈掛到中指,看著成品躺在手心,不知不覺失了神。
靳凡出門時跟她說了要見朋友,是她沒告訴戈昔璿和周拙。
她一點也不在意戈昔璿的話,更不愛排骨。
她只是覺得這個中國結沒編好,所以有點不開心。
北方的冬天很少晴天,時常一片混沌籠罩大地,北京總是像蒸屜裡的肉包子,很香,但遮住視線的水蒸氣過於掃興。
料峭牌樓往東三百米的演步街,孟真坐在書店,看著東南方胡同。原先狹長,不知道幾幾年能過車了。他望著車輛進出,枯樹葉突然落下,離開這裡,被載向各個地方……咖啡漸漸冷卻了。
以前讀老書,對這樣平和的時光還有感悟,中年向晚,覺得什麽都矯情。
靳凡來得太晚,他光是猶豫要不要再點一杯就猶豫了很久。
“孟叔。”靳凡坐下喊他一聲。
他扭回頭來,看著這個孩子,太久沒見,印象還停留這孩子十幾歲時的模樣,現在一派成熟,除了那副無可挑剔的骨相,已不見從前半分。
那時候戈彥得意得很,逢人就炫耀。是啊,自己臉上平扁,生出一個這種骨相的孩子來。不過現在也不平了,可以整了。她的審判下來之前他成天面對她,容貌上早沒一點東方人的樣子了。
“一直也沒你的消息,你這幾年在北京嗎?”他有點明知故問了。
靳凡答:“前兩年在。”
孟真說:“沒跑過轉政的事嗎?你的條件多好。”
靳凡沒答,就算戈彥的事不影響他,也無法消除旁人對他的提防,何況影響。不過他也不感興趣。
“你找我是?”孟真覺得他一定有要緊事。
靳凡說:“我想知道戈彥當年被審查調查,除了走私,還有沒有別的事含糊不清。”
孟真晃著涼透的咖啡平靜不語。
“您當時正在紀委擔任要職,這個案子您參與了全程,有沒有問題一定知道。我不是要您違反紀律透露給我,我是想知道她現在要幹什麽。”
言外之意,只要孟真表露,確有別的問題,或許因某種力量阻礙,沒再繼續調查下去。他也就能確定,他猜測沒錯。
孟真突然笑了,沒答他的問題,只是慨歎:“戈彥這個人,何止是八面玲瓏。我覺得一個人扮純粹是容易的,但如果連憤怒也能扮,就真的是可怕了。”
靳凡知道了。
孟真在他起身離開時,喊住他,店裡空無一人,也沒大聲:“要有足夠分量的證據才能啟動調查。”
靳凡無言,推開掛著鈴鐺的木門,驅車消失在陰霾覆蓋的演步街。
孟真走到樓梯口,朝上喊老板,終於又點了一杯咖啡。
靳凡下午又去辦了別的事,晚上回到家,不見嘰嘰喳喳的戈昔璿,周拙也走了,脫了外套,邊解襯衫的袖口邊推開臥室門,林羌正靠在床頭看書,只露出一點封皮,他正好知道,《紅岩》。
他的書架上有很多書,她居然挑了本這麽紅的。
林羌眼皮都不掀一下,對於他回來這件事。
靳凡解開領口邊的扣子,走過去,俯身握住她光著的腳,涼得冰手。他皺著眉轉身,拿來新襪子,輕松抻斷看起來很結實的標簽,蹲在床邊,給她穿上。
她始終不言,生怕他不知道她在生氣。
從昨天她就在生氣,莫名其妙的,靳凡不知道為什麽,但不重要,不影響他為她做所有事。
林羌突然踹了他一腳。
他站在床邊,凝眉看著她,等她說話。
“見這麽久,你這朋友還挺重要。”林羌雲淡風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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