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長玉面露詫異。
樊老爹又是愧疚又是難堪地道:“他把你家的房產鋪子怎麽分都安排好了,還寫了遺書,說豬肉鋪子可以給你大伯,其他的都留給你和你妹妹。我問他是不是當年結的仇家找上門來了,他又不肯多說,隻讓我往後護著你們姐妹一二。怎料老婆子是個多嘴的,在你爹娘過世後把這事透露給大牛了,大牛這些年染上賭癮,人越來越渾,直接偷了那遺書拿去燒了,想霸佔你家全部的家產。我這把老骨頭也不中用,壓根管不住他……”
樊長玉在聽說爹娘可能是做好一切準備後去赴死的,手腳就止不住地發涼,放在膝前的兩隻手也不自覺握成拳,唇抿得發白:“您的意思是,我爹在那之前,可能就知道他和我娘命不久矣?”
樊老爹遲疑點了頭。
樊長玉渾身發冷,腦袋裡也亂糟糟的。
如果按官府的說法,是找藏寶圖的山賊尋到了她爹,來討要藏寶圖。
那為何她爹會覺得帶著她娘一起死了,山賊就不會再來殺自己長寧?
除非……山賊已經拿到了藏寶圖。
但後面自家還是兩次遭遇匪賊,顯然他們又還沒拿到東西。
不過後來的這兩批山賊,明顯不知道她家,而是從樊大口中問出了什麽才鎖定的。
樊長玉只能想到一種可能,殺她爹娘的山賊和去她家中找藏寶圖的山賊不是同一批。
前者拿到了藏寶圖,卻還要殺她爹娘,或許是因為她爹娘知道什麽秘密?必須得被滅口?
樊長玉原本以為官府剿匪後,爹娘的大仇就算得報了,此時卻突然覺得,殺害她爹娘的凶手興許還沒伏誅。
畢竟前不久才傳來消息,說藏寶圖在崇州反賊手中現世,那反賊還招安了附近不少山賊匪寇,殺她爹娘的山賊指不定就在反賊麾下。
回家的一路,樊長玉整個人都心事重重的。
進了家門,就聽見屋子裡傳來謝征清淡的嗓音:“木、爻、木,底下再一個大字,組合起來就是樊字。”
長寧慘兮兮道:“我不要學認字了,我要跟阿姐一樣學殺豬。”
“你阿姐殺豬也識字。”
長寧吸了吸鼻子,像是要哭出來了。
聽到開門聲後,立馬邁著小短腿跑出去,張開雙臂抱住了樊長玉大腿,仰起頭,臉皺巴成一團:“阿姐,殺豬為什麽也要學認字?”
樊長玉心裡還想著事情,隻摸了摸長寧頭上的小揪揪:“娘從前說,讀書認字後識大體,明大理,這輩子為人處世才不會行將踏錯。”
長寧有些呆,顯然還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謝征眉眼半抬,倒是接了句:“也沒見你喜讀書。”
他這話裡有幾分揶揄的意思,換做往常,樊長玉肯定會拌嘴拌回去的,但今天只有些疲憊地說了句:“以後慢慢讀吧。”
謝征終於發現了她神色間的異樣,問:“出去一趟怎就跟霜打了似的?”
樊長玉坐到火塘邊上,淺淺歎了口氣,把樊老爹說的都告訴他後,頹喪道:“我爹娘被殺不止是因為藏寶圖的話,我總得查出她們真正的死因。”
謝征聽完後,眸色也沉了下來,他爹既然早有預料,甚至還準備好了後事,那就說明取她爹性命的人或許提前見過她爹?
她的猜測不無道理,不過那群人找的,並非是什麽藏寶圖,而是一封讓魏嚴無比重視的信。
殺她爹娘的人拿到了信,她和她妹妹對她爹娘的過去確實半點不知,所以對方才放過了她們?
謝征從前給魏嚴當過刀,當然知道魏嚴一貫要的是鏟草除根。
對方放過她們姐妹,可能是因為跟她爹娘有故?聯系前面殺她爹娘前還提前見過,這個猜測似乎就更站得住腳了些。
後面魏府的死士來她家殺人取物,薊州牧賀敬元突然撥軍隊臨安鎮這一舉動,委實值得令人深思了。
最重要的是,以他舅舅魏嚴的鐵血手腕,在臨安鎮折了這麽多死士,卻還坐得住,實在是不像他的作風。
如果是賀敬元要保這姐妹倆,眼下的西北戰局魏嚴手底下又只有賀敬元能用,那二人達成了什麽協議,或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樊長玉一抬頭,就見謝征眸色深沉地盯著自己,她困惑道:“怎麽了?”
謝征答非所問說了句:“你想替你爹娘報仇?”
樊長玉點頭:“想啊。”
她這才注意到謝征頭上綁的是自己之前給他買的那根發帶,貌似是他第一次綁這條發帶。
藏青色襯得他眉眼愈發冷峭,整個人都多了一股疏離感。
謝征道:“如果官府結案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你當如何?”
第34章
樊長玉不解道:“官府為何要說假話?”
謝征微微擰眉,思及她從出生到現在,一直生活在這小地方,見過的官,最大也就是縣令了,對她此刻表現出的天真愚拙倒也多了一份寬容。
她爹娘興許教了她許多一輩子為人處世的道理,卻並未告訴過她官場的爾虞我詐。
他罕見地耐心同她解釋,甚至還舉了個例:“就像你大伯想侵吞你家房地時,找上了那師爺,小小一個縣衙的官場裡邊有風雲,再往上,州府、朝堂,裡邊的關系只會更錯綜複雜,黨派、同僚、姻親、師生……每一個官員身後,都牽扯著一張權勢的大網。有的案子,涉及到了上面高官的利益,看似底層百姓的一樁冤案,實則也成了高官的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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