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長玉足足傻愣愣看了數息,直到對方不悅皺起長眉,將褪了一半的裡衣重新攏好問她:“有事?”
她才驟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像個貪圖良家少女美色的流氓,臉上一燙,忙轉過身:“抱歉,我一時沒適應,忘了敲門,我只是進來拿床被子。”
“你拿便是。”身後傳來的這道嗓音,冷淡又清透。
樊長玉盡量目不斜視去櫃子裡取出兩床棉被,抱在懷中後頭也沒敢轉地走出房門,轉過了牆角,才如釋重負深吸了好幾口氣。
當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可千萬別再讓他誤會才好。
謝征耳力過人,自然聽到了她的吐氣聲。
他眼底沒什麽情緒起伏,聽見對方腳步聲走遠後,才解開繃帶,繼續給撕裂得比較狠的幾道傷口上藥。
這藥是綁海東青腳上送來的金創藥,千金難求,藥性極烈。
藥粉與傷口接觸的瞬間,便痛得他繃緊了一身筋骨,手臂青筋凸起,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牙關咬得太緊,口中甚至傳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未免將血沾到床上,他坐在了屋內一方木凳上,兩手緊握成拳靜放於膝頭,挺直的背脊慢慢往下滾落裹著血汙的汗珠,瞧著不似治傷,而像是受刑。
經歷著這般非人的痛楚,汗珠子從他眼皮墜下時,他卻連眼都不曾眨一下,映著燭影的眸子一片陰翳。
這一身傷和這切膚之痛,他終歸是要還回去的。
屋外的腳步聲忽然去而複返,謝征抬起一雙尚未收斂戾氣的眸子望向門口。
第9章 被迫同房
樊長玉抱著兩床厚被剛走出新房沒多遠,直覺不對,抬起頭往院牆外掃了一眼,兩坨碩大的黑影立馬縮回了院牆下方。
樊長玉:“……”
樊大和他媳婦,便是化成灰她也認得。
這二人是聽說她招贅的事了,怕她隨便找了個外鄉人做戲騙她們,大半夜的不睡特地來爬她家牆頭聽牆角?
此刻樊家院牆外,樊大和他虎背熊腰的妻子劉氏各自攀在一副木梯上,頭低過院牆小聲交談。
“你看,我就說那丫頭是隨便找個人假入贅唬咱的吧!新婚當晚就分了房睡!你在慌個什麽勁兒!”劉氏凶自家男人道。
樊大一想到拿這宅地又有望了,神色間也難掩激動,道:“再看看!再看看!”
二人再鬼鬼祟祟將半個頭探過院牆時,卻見樊長玉抱著厚被進了隔壁房間後,又出來了,去廚房端了一盆水回了新房,仿佛剛才只是去隔壁房間放個棉被。
樊大夫妻倆不免面面相覷起來。
難不成她們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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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長玉端著一盆熱水再次沒敲門走進新房後,對上赤著上身坐在桌旁那人投來的冰渣子一樣的視線,她用眼神朝院外示意,半是尷尬半是無奈道:“我大伯和大伯母約莫是覺著我隨意招了個人入贅騙她們的,在外邊聽牆根兒。”
謝征收回目光,整個人重新趴回了圓桌上。
他剛上過藥,噬骨的劇痛從皮肉破碎的地方順著神經傳遍了全身,激得他額前、肩背、腰腹全是冷汗,眼下所有的精力幾乎都用在忍痛上了,沒心思再管樊長玉的去留。
肩背繃緊,汗濕的碎發胡亂貼在額前,他眼皮上都墜著汗珠,齒關齟齬,像是一頭幾經毒打卻始終不肯被人馴化的野狼。
樊長玉還是頭一回完整地瞧見他身上那些傷,沒了紗布的遮掩,原本皮開肉綻的傷口有的已經結了血痂,有的撕裂後血肉模糊一片,除此之外,他身上隱約還可見許多舊傷。
樊長玉不免又想起了自己爹,她爹身上也有很多這樣的舊傷,看來走鏢當真是拿命去搏的營生。
她放下水盆,走過去蹙眉問:“我能幫你什麽嗎?”
半趴在桌上的人未曾抬頭,蒼白的指尖捏起一瓶藥往後遞去:“剩下的藥粉全灑背上幾道傷口。”
他一向謹慎,海東青帶來的藥早被他換到了那老丈買的傷藥瓶子裡。
樊長玉拿過藥瓶,照做了,但也幾乎是那瞬間,他肩背的肌肉絞得更緊,磐石一般,約莫是實在難捱,他扭頭直接咬住了堆放在桌上的衣物。
她皺了皺眉,心說他上次上藥時,反應似乎沒這般大啊,想到許是今日成婚累著了,心裡又有點過意不去。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些染著血和汗漬的紗布,去櫃子裡取出一匹素絹來。
這是爹娘過世後,家中為了辦白事買的布料沒用完的。她用剪子裁成長條,方便一會兒給人包扎。
過了片刻,謝征渾身繃緊的肌肉才松弛了幾分,他吐出咬在口中的衣物,緩緩抬眼朝樊長玉看去。
“好些了麽?”樊長玉見狀忙放下了手中剪子。
謝征很忌諱旁人瞧見自己治傷的模樣,那時的他像是一條誰都可以取其性命的孱弱野狗。
但他再狼狽的樣子,眼前的女子都已見過。
長久以來的習慣被打破後,他心中下意識地排斥,隻冷淡道了謝。
樊長玉瞥了一眼他身上那些傷,倒也大度地沒跟他計較。
或許是太疼了,他才心情不好的吧。
謝征拿起桌上的衣物往身上套,血和汗糊在後背的滋味並不好受,但良好的教養,讓他做不到在女子跟前衣不遍體而坦然處之。
樊長玉瞧見了忙叫住他:“你身上出了汗,還有不少血汙,先擦一擦,回頭我給你找身我爹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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