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婆子疑惑道:“你是樊娘子的夫婿,怎不跟她睡一間房?”
謝征找了個由頭:“她帶著妹妹,不太方便。”
管事婆子心說長寧那才多大個孩子,但考慮到長寧再小也是個女兒家,點了點頭道:“是老婆子顧慮不周,樓裡的夥計都是兩人一間房,本沒有多的房間,不過有個夥計鼾聲太響了,旁的夥計跟他一個屋都睡不著,你要是不介意,就去他房裡將就歇一晚吧。”
謝征隻說不介意,管事婆子便帶他去了那夥計的房間。
還在門外便聽見了那震天的鼾聲,跟打雷似的,謝征有片刻沉默。
管事婆子推開房門,門軸轉動的“吱嘎”也沒能吵醒那夥計分毫,她引著謝征進屋後,把油燈點上,指了指邊上空著的一張單床:“你今晚就睡這兒吧。”
謝征道了謝,管事婆子便提著燈走了。
他脫下外袍枕著手臂躺到床上,本就沒多少睡意,對面床鋪的夥計鼾聲如雷,更是吵得他連合眼的心思都沒有。
忍耐了一刻鍾後,謝征起身走到那夥計床鋪邊上,一手刀砍在了那夥計後頸上,夥計被打暈過去,鼾聲瞬間停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只是依然沒有睡意。
從前沒想過同樊長玉的以後,今夜突然想到娶妻的事,心中卻莫名煩躁起來。
他知道樊長玉做謝家宗婦是不合適的,但回京後娶一個進退有度知書達禮、能幫他打理謝家大小事務的世家女,他又下意識有些排斥。
他像是在荒野裡找到了一株生命力極強的野草,他有些喜歡,但是把這株野草挖回家去,和其他奇花異草一比,旁人只會嘲笑那株野草。
野草只有在它自己的原野裡,才是肆意又頑強的,放進名貴的瓷盆裡精心打理的,便不是野草了。
他抬起一隻手橫放在眼前,手背搭在眉骨處,唇在夜色裡抿得極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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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還沒亮,樊長玉便起來了,長寧還睡著,她穿戴好衣物後輕手輕腳出了房門,讓管事婆子幫她照看著些長寧便去了溢香樓。
縣城裡這座溢香樓的布局和臨安鎮上的差不多,不過修得更氣派些。
大大堂裡跑腿的夥計們還沒來,後廚的人倒是已經到齊了。
要鹵的豬頭也早就有人處理好了,樊長玉火都不用自己燒,隻準備鹵料就行。
俞淺淺親自跟幾個大廚商量著開席時先上哪些菜,後上哪些菜,壓軸菜又是什麽。
樊長玉雖是個外行,卻也聽得出這極為講究,畢竟一些菜放久了,就失了風味。而如果接連上大菜,後廚這邊備菜來不及,遲遲上不了菜,那可就丟臉了。
尋常人家開席菜上晚了沒什麽,這些達官顯貴訂的包席菜上晚了,是讓主人家失了顏面,主人家會找溢香樓理論不說,傳出去也砸溢香樓的招牌。
俞淺淺交代完廚子們各項流程的細節,瞧見樊長玉坐在灶台後邊,半點沒架子地擠過來跟她一起烤火:“這才大年初二,就讓你來樓裡幫我,委實是辛苦了。”
樊長玉道:“俞掌櫃要忙這麽多事,瞧著才辛苦。”
俞淺淺笑道:“掙錢就沒有容易的,做好這一單生意,溢香樓在縣裡的名氣就算是徹底打出去了。”
之前溢香樓在縣城開業,叫王記背刺了,生意一直不溫不火的,縣城裡的顯貴提起溢香樓,甚至還會把開業當天沒了祥瑞的事當做笑談。
俞淺淺為了把溢香樓的檔次在縣城裡提起來,給那些貴婦人們送了不少新奇貴禮,才接下了今日這場包席。
她似想起什麽,問樊長玉:“對了,你家的鹵肉有設計圖徽嗎?”
樊長玉一臉迷茫:“那是什麽?”
俞淺淺一巴掌蓋到自己臉上:“怪我這些天太忙了,忘了提前同你說,就是像王記鹵肉那樣,有自己訂做的招牌。”
樊長玉搖頭。
俞淺淺道:“你的鹵肉在我樓裡,對標的是醉仙樓的王記鹵肉,沒有圖徽,也得請人寫幾個字瞧著才像樣。”
樊長玉不解:“鹵肉不都是切好了裝盤端上桌子麽,有沒有圖徽應該都不妨事。”
俞淺淺說:“你進門時應該也瞧見了,我樓下有幾個鋪子是對外招租的,方家的茶葉,李家的酒水,都在那裡有賣。你家的鹵肉我也給你留了個位置,你回頭多鹵些擺放到那邊賣,賣多少都算你自己的,總之得把名氣打出去,不然我這樓裡用的鹵肉沒個來頭,叫人瞧著豈不是被醉仙樓壓了一頭。”
她說著就要起身:“我讓人去找個字寫得好的秀才,臨時給你寫個布幅掛上去。”
樊長玉想到謝征,忙道:“我夫婿會寫字,等會兒我找我夫婿就是。”
俞淺淺有些遲疑:“你夫婿字寫得怎麽樣?”
樊長玉說:“他字寫得可好看了!”
有了她再三保證,俞淺淺手邊事的確還多著,便對她道:“那你現在就去找你夫婿過來,若是不成,我再命人去請個秀才過來。”
鹵肉已經下鍋了,現在只要看著火就行,樊長玉也不墨跡,當即就應了聲,去溢香樓後邊的巷子裡找謝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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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征昨夜想著事睡不著,天光才淺眠過去。
不過很快就被前來叫那夥計的管事婆子吵醒了。
管事婆子叫那夥計時直犯嘀咕:“這堂子從前瞧著也不是個躲懶的,怎地今日睡到了這個時辰還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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