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聽到那對子,沒抑製住發出一聲低笑。
宋母還不知昨晚兒子在外丟人的事,但想到兒子回來後一言不發進了書房苦讀,此刻面對一桌子的商婦官婦打量自己的神色,頓覺臉上火辣辣地躁得慌,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帶著丫鬟匆匆離席。
一官婦帶頭嗤笑出聲,一桌子的貴婦人便都跟著笑了起來,無不鄙夷譏嘲地道:“終究是上不得台面。”
“退了人家姑娘的婚,怎還好意思這般編排。”
“她手上那玉鐲你們瞧見了沒,一看就是假貨,沒有的東西我寧可光著個手也不戴,這位舉人娘當真是不怕羞人!”
眼見貴婦們已經聊起了其他的,俞淺淺笑眯眯道:“諸位夫人且慢用,今日樓裡忙,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多擔待。”
貴婦們一個個又變得好說話了,甚至還有嘗了鹵肉覺著味道不錯的,也差遣身邊婢子讓去樓下買些鹵肉回去。
樊長玉對俞淺淺幫自己解的這場圍半點不知,鹵肉賣完了,她讓一宿沒休息好的謝征先回去歇著,自己則去溢香樓後廚幫忙。
一直到未時,溢香樓今日這場包席才算辦完。
樊長玉清理出櫃台抽屜裡賣鹵肉賺的碎銀和銅板,數下來發現一共有十五兩多。
她頭一回知道了什麽叫做暴利。
雖然俞淺淺讓她來這邊賣鹵肉時就說了賣多少算她自己的,但這鋪子是溢香樓的,客源也是溢香樓的,樊長玉沒打算把錢都當做自己的,去找俞淺淺分紅。
俞淺淺聽她說了來意,倒是被逗笑了,問她:“今日一共賣了多少?”
樊長玉如實道:“十五兩三百文。”
這個價挺讓俞淺淺驚訝的,她笑道:“我聽說了,裡邊還有貴客稀才打賞你夫婿的銀子,這些都是你們辛苦賺來的,你自己收著就是。”
樊長玉道:“借了俞掌櫃的寶地才能賣出這麽多鹵肉,再者,買肉的本錢、鹵肉用的調料是俞掌櫃的,就連怎麽包裝鹵肉,也是俞掌櫃教的,俞掌櫃你不拿一份,我心中不安。”
俞淺淺點了點樊長玉額頭:“你啊,老實巴交成這樣,哪適合做生意。今日你的鹵肉賣得好,歸根結底還是你家的鹵肉味道確實上乘,不然為何一開始沒生意,那些賓客用完飯才指使下人來買?我是給你想了點子不錯,但真正把這點子落到實處的,也是你們小夫妻倆,你夫婿今日寫了多少紙封?你真要心疼,也是心疼他去。”
她語重心長道:“你家的鹵肉生意起來了,於我也是有好處的,你不必同我這般見外,咱們把這個人情放長遠些,將來說不定就有我要你幫忙的時候。”
樊長玉這才作罷,但還是堅持把買肉用料的本錢付給俞淺淺。
俞淺淺也發現了她是個實心眼,拗不過隻得同意了。
刨去三兩銀子的本錢,賺到的十二兩樊長玉找帳房先生把銅板全換成了銀子,打算和謝征對半分。
酒樓裡的廚子夥計們這會兒才用飯,俞淺淺道:“你先坐著吃,我差人去叫你夫婿和方婆婆他們過來。”
樊長玉猜她口中的方婆婆就是後巷那邊的管事婆子,想到長寧還在管事婆子那裡,便道:“我去接我妹妹,順道叫他們就是。”
她從溢香樓後門一出去,就見謝征並未回房,反而是負手站在巷口看什麽。
樊長玉走過去,順著他的視線隻瞧見了一隊小跑著走遠的官兵,看服飾又是軍營那邊的,並非清平縣本地的衙役。
她皺起眉:“是去征糧的官兵?”
謝征點頭,神色瞧著極冷。
住在城鎮裡的商戶大多都是買糧吃,官府從商戶手中征不上糧來,只能想方設法讓商戶多掏錢。
征糧還得去鄉下找農人征,樊長玉已經聽說了泰州那邊征糧打死農人的事,此刻一顆心不由也提了起來。
她道:“都說咱們薊州府的大官是個青天大老爺,可別跟泰州一樣,為了征糧把百姓往死裡逼。”
謝征說:“且看薊州府那邊的作為了。”
只要趙詢和他背後的人不傻,昨日就應已把魏宣來薊州征糧的事捅到賀敬元跟前去。
他回頭時見樊長玉衣袋鼓鼓的,眉頭輕皺:“這是什麽?”
樊長玉掏出那十二兩碎銀和幾百個串好的銅板,分出一半遞給謝征:“你的。”
一兩銀子不起眼,但十二兩放在一起瞧著還是挺佔地方的。
謝征看她跟個土財主一樣摸出這些錢,眼皮淺淺跳了一跳,說:“你收著。”
樊長玉道,“不成,咱倆一人一半,你寫了幾百張紙封呢。”
他緩了一息道:“放我身上容易丟,你先替我收著。”
有了他在小飯館丟錢的前車之鑒,樊長玉還真不能駁回他這話,隻得一並先放進自己口袋裡,重新把衣袋塞得鼓囊囊的。
二人回房去找長寧,還沒進房門,就聽見裡邊有兩個小孩在說話。
“我阿姐可厲害了,一頓能吃三碗飯!”是長寧的聲音。
“我阿娘更厲害,她一個人能吃兩個醬肘子,外加一碗胡辣湯!”男童似乎頗不服輸。
“我阿姐的飯碗有湯砵那麽大!”聽語氣似乎還比劃了一下。
“那……那還是你阿姐厲害些。”男童貌似屈服了。
屋外的樊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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