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長玉自是不肯,且不說那宅子是她和爹娘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裡邊的一草一木她都是有感情的,要是連個棲身的地方都沒了,她帶著胞妹流落街頭麽?
怕胞妹年幼,被人哄騙說漏了嘴,樊長玉藏地契的地方才連胞妹都沒告訴。
她把匣子裡的銅板倒出來數了數,一共是三百七十文,都是她這些日子殺豬,刨去日常開銷後存下來的一點錢。
其實就算不收留那男子,她家中也快揭不開鍋了。
靠著幫人殺豬賺錢不是長久之計,臘月裡不少人家殺過年豬,生意才好罷了,到了年後,幾乎就沒什麽生意了,樊長玉盤算著還是得把家裡的豬肉鋪子重新開起來。
她在心裡算了一筆帳,臘月裡的活豬十五文一斤,買一頭八十斤的豬本錢得花一貫兩百文。
殺完後約莫還有六十斤肉,全按鮮肉價賣,一斤三十文,一頭豬能淨賺六百文。
若是再把豬頭和豬下水鹵一鹵,當鹵菜賣,價格只會更往上走。
年節裡家家戶戶都少不得待客,但普通人家家中調味料卻少有齊全的,做不出什麽像樣的好菜,大多都會去街上買些熟食,鹵肉在這時節裡,頗有市場。
想法是好的,難的是她眼下連買一頭豬的銀子都拿不出。
樊長玉幽幽歎了口氣,把銅板收進袖袋裡,隻將地契裝進匣子裡放回了房梁上。
得想想法子,先湊出買一頭豬的錢。
第3章 趕豬少女
次日一早,樊長玉把長寧放趙大娘那兒了,自己懷揣著那三百多文和一根銀簪出了門。
簪子是她及笄那年爹娘買給她的,足足花了二兩多銀子。
把這簪子典當了,應該就能湊出賣豬的錢了。
她進了當鋪,豈料掌櫃的拿著她的簪子虛著眼打量半天后,隻伸出三根手指:“三百文。”
樊長玉一口氣差點沒轉過來,她瞪大眼:“這簪子是足銀的,隻值三百文?”
掌櫃的道:“簪子雖是銀的,但分量不重,樣式也過時了,我曉得你家中艱難,這樣吧,叔給你五百文,不能再多了。”
“一兩,少一分我都不當。”
掌櫃的把簪子往櫃台上一放:“那你還是拿回去吧。”
樊長玉還指望典了這簪子去買豬,沒想到這黑心掌櫃的竟這般壓價,她沒再跟掌櫃的多費口舌,收起簪子就往外走。
掌櫃的也沒料到這閨女竟是個倔脾氣,說不還價就不還價了,隻得喊道:“哎……回來回來,一兩就一兩的,就當叔可憐你,倒貼銀子收了你這簪子,大清早的,做了你這單生意也算是開個張……”
走出當鋪,樊長玉身上多了一兩銀子。
為了打聽下鹵肉在市面上的價錢,她先去賣熟食的那條街轉了轉。
今日恰是趕集的日子,時辰雖還早,但集市上已頗為熱鬧,不少鄉下來的農家人,帶了山貨來集市上賣,換了錢又采買年貨回去。
樊長玉逛了一圈,發現賣熟肉的鋪子,主打賣的都是燒雞燒鵝一類,鹵豬肉賣得最多的是豬頭肉和豬耳朵,豬下水賣的最少。
一位胖大娘見樊長玉一直在打量自己擺在店外的吃食,吆喝了聲:“姑娘買燒雞嗎?”
樊長玉問:“這豬頭肉怎麽賣的?”
胖大娘道:“姑娘好眼力勁兒,這豬頭肉是昨夜剛鹵的,鹵了整整一晚,香著呢!五文一兩,姑娘要多少?”
那就是五十文一斤,但很多時候商販都會故意把價往高了喊,留個砍價的余地。
樊長玉為了試探對方,故意道:“這麽貴……”
胖大娘立即道:“大過年的,這集市上啥肉沒漲價?我這裡賣的算是最實惠的了,姑娘你要是真想買,二兩我給你算九文錢。”
樊長玉猜測大多時候應該都是按這個價賣的了,這樣算下來鹵豬頭肉約莫四十五文一斤。
她用這樣的法子,接下來又去不同的熟肉鋪子問清了鹵豬耳朵和鹵下水的價,鹵豬耳朵是最貴的,六十文一斤,不過殺一頭豬也只有兩隻豬耳朵,想來是物以稀為貴。
相比之下,鹵下水就沒那麽不值錢了,二十文一斤。
豬下水原本也沒多少人吃,富人不喜吃,窮人又不會處理,沒弄好一大股子味兒。
肉鋪裡都不賣這東西,真要買,用不了十文就能拎回去一大桶。
樊長玉心中有了數,出了賣熟食的那條街,便是肉市,再往邊上,還有個買賣牲畜的瓦市。
肉市比賣熟食的那條街更熱鬧,樊長玉家在這邊有個地段極好的豬肉鋪子,眼下其他豬肉鋪子全都開著的,案板和鐵鉤上都擺滿了豬肉,只有她家的鋪子大門緊閉,門口的地兒已叫其他擺攤的小販佔了去。
樊長玉瞧著心裡頗有幾分不是滋味,她駐足盯著自己閉門的豬肉鋪子看了一會兒,心說很快就會重新把鋪子開起來的。
她轉頭揣著錢去了買賣牲口的瓦市。
瓦市這邊就雜亂得多,豬羊牛馬都在這裡叫賣,腳下一不留神就會踩到一坨不知什麽牲畜拉的糞便,氣味也很不好聞。
攤主大多是穿短褐的中年男人,身邊拴著幾頭豬或是羊,砍價時喊的都是行話,外行人輕易聽不懂。
她一個模樣俏麗的年輕女子出現在這邊,很是打眼。
一些牲口販子吆喝著問她買什麽,樊長玉一概不予理會,她從前跟著她爹來這邊買過豬,知道從牲口販子手中買東西多半討不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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