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沒料到,樊長玉手中那根竹篙也是個幌子。
樊長玉是忍著鑽心的痛用脫臼的那隻手拿起的竹篙,她之前就試著把自己的手接回去,但她畢竟不是大夫,又是頭一回受這麽重的傷,樊長玉也摸不準接骨的位置。
把手骨往上送後,眼下左臂雖能動了,可每動一下都裂骨一般疼,自然也使不上勁兒。
在疤臉男人截住竹篙時,樊長玉右手直接拽著他頭髮把人摁進了水裡,那一瞬她的眼神是發狠的。
疤臉男人死命撲騰,奈何摁在他腦後的那隻手力道大得出奇,愣是沒能讓他撲騰起來。
冰冷的江水灌入口鼻,幾乎要嗆進肺裡。
疤臉男人掙扎都弱下去了,樊長玉才拽著他頭髮把人短暫拎起來,疤臉男人嗆得直咳嗽,不複威風,求饒道:“女俠,你且饒我一命,往後我給女俠做牛做馬……”
樊長玉想起那掛滿白布的靈堂和棺木裡爹娘的屍體,眼神冰冷,再次把人摁進了江水裡,片刻後才拎起來,帶著恨意道:“你是不是為了藏寶圖截殺過一個金盆洗手的鏢師?”
疤臉男人以為她是求財,連忙交代:“那藏寶圖是假的,真的藏寶圖已在長信王手中,不過我經營清風寨多年,並不止清風寨一個落腳處,我所有的銀子都藏到了別處,女俠且留我一命,我將所有財寶都交給女俠……”
樊長玉冷聲道:“你這惡貫滿盈的人也配活?昨夜清平縣死了多少人?我且問你,那鏢師是不是你殺的?”
疤臉男人混跡江湖多年,聽出樊長玉這是尋仇的語氣,忙道:“不是我殺的,是老三下的手。”
仇人就在眼前,樊長玉渾身的血都在逆湧,她拽著疤臉男人頭髮的手力道大得骨節泛白:“你們山寨三當家殺的?”
疤臉男人忙道:“是是是。”
樊長玉喝道:“都是一丘之貉,我先宰了你,回頭再殺你們山寨三當家替我爹娘報仇!”
疤臉男人大喊:“你是馬泰元的女兒?馬泰元是個閹人,怎麽可能有後人?”
樊長玉一愣:“馬泰元是誰?”
疤臉男人道:“四海鏢局的總鏢師,當年便是他責押送藏寶圖的,女俠稍微打聽一下便該知曉他的名諱。”
他頓了頓,又道:“女俠莫不是尋錯了仇?”
官府明明說的自己爹才是當年押送藏寶圖的人,怎地變成了馬泰元?
樊長玉心中疑團萬千,喝問:“去年十一月死於清平縣虎岔口的那對樊姓夫妻,不是你們清風寨的人殺的?”
疤臉男人連連叫屈:“弟兄們在清平縣乾的唯一一票,便是昨夜那場,在此之前沒來清平縣殺過人。”
樊長玉疑心他為了活命哄騙自己,把人重新摁進江水裡:“說實話!”
疤臉男人撲騰得半條命都快沒了,再次被提起來時臉色青紫,叫冷澀的江水激得眼都睜不開,隻喊道:“我說的當真是實話,去年十一月寨子裡正同黑龍寨較勁兒,沒外出劫道,女俠不信可以去道上打聽的。”
樊長玉這下心中是當真茫然起來,這麽說來,當初幾番殺到自己家的那波黑衣人也不是山匪?
樊長玉已經真正和這波山匪交過手,再回想起當日那些黑衣人的功夫,雖然不願承認,可那些黑衣人個個武功高強,的確不像是普通山匪。
那爹娘的死因到底是什麽?
風寒和大起大落的情緒刺激著樊長玉,讓她頭炸裂般疼了起來。
她抓著疤臉男人的手也松了幾分,疤臉男人趁機往後伸出雙手,扯住樊長玉雙臂就往江水裡拽。
樊長玉脫臼的左臂碰一下就鑽心地疼,加上這一時大意,真叫疤臉男人掀進了江水中,猝不及防地嗆了一口水。
疤臉男人被樊長玉折辱了半天,竟也沒急著要樊長玉性命,而是面色猙獰按著樊長玉的頭讓她沉到水底,在樊長玉快掙扎不動時再將她提起來,如此反覆。
“臭娘們!剛才摁老子進水裡的那股勁兒呢?怎麽不掙扎了?”
他臉上全是報復的快意。
樊長玉實在是沒力氣了,極度缺氧讓她顧不得是在水下也努力呼吸,口鼻裡呼出一大串氣泡,冷水灌入胸腔,刺痛得厲害。
眼眶也澀疼,她知道自己可能就要死在這裡了。
可是長寧怎麽辦啊?
長寧……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樊長玉似乎聽到什麽東西骨節錯位的“哢嚓”聲,隨即拽著自己頭髮的那隻手驟然松開了,唇上貼來一片溫軟,對於一個即將死在冰冷江水裡的人來說,那點溫暖,仿佛是這人世最後的慰藉。
她最終沉沉閉上了眼。
謝征給樊長玉渡了一口氣後,趕緊抱著她浮出水面,疤臉男人的屍首橫飄在不遠處,腦袋生生叫人給擰了半圈,脖子詭異扭曲著,到死都沒能合上的眼底滿是驚恐。
趕來的親衛見謝征竟然親自下水去救人了,連忙也踩著水過去幫忙。
謝征已帶著樊長玉遊到了淺水區,一言不發抱著她往岸上走,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陰沉,往下淌著水珠的手臂青筋凸起,周身的戾氣壓得人難以喘息。
捧著衣物上前的親兵本想喚他,都下意識禁了聲,想起他一貫不讓女子近身,才道:“侯爺,我來抱這位姑娘吧。”
謝征卻直接無視了親兵伸出的手,隻扯過自己的披風裹住渾身濕透的樊長玉,抱起她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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