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子欲養而親不待。後來日常有男友接送,林軒將車視作自己的大玩具,周箐鮮有開車的機會,任由駕照落灰。
直到這次需要運送男友的身體,周箐才找朋友練習了幾次開車。
雖然話說得利索了一些,但祂還不會操縱這樣精密的儀器麽?
周箐忍不住樂觀地猜測山上的觸手已經離開,一會兒她就能把記憶缺失“林軒”扔在哪個偏遠收費站裡,然後安全地回家打包東西。
在因為憎恨無法入眠的夜裡,她總會做點什麽轉移注意力,比如記憶這裡的路線圖。
於是她一邊調試座椅位置,一邊詢問“林軒”:
“你還記得回去的路麽?我沒怎麽來過這裡。”
“我不記得了。”
“林軒”的回應讓她確定了祂的無知。周箐歇滅了導航系統的屏幕。
汽車緩緩駛入車道,遠光燈將柏油路面照得一片敞亮。
“林軒”在將花茶喝得還剩一半的時候停下,祂回頭看著全神貫注的周箐,問她“要不要喝水。”
祂人性化的關心讓周箐覺得困擾。她輕輕地回了一句“不。”,別開臉沒有看祂。
凝重的沉默中,“林軒”把杯子放回周箐手邊:“這是最後一瓶,我給你留下。可以開窗麽?我想稍微透透氣。”
祂喝水後精神狀態好了不少。“林軒”以暗紅的眼眸注視靜默的山林,祂將手臂慵懶地搭在車窗外,五指微微張開,感受涼爽的夜風滑過皮膚。
周箐遠沒有“林軒”輕松。她在分神給祂指明搖窗按鈕後,立馬繼續盯緊路面。
夜間在公園盤山公路行駛絕非易事。
除了“連續轉彎”、“陡坡慢行”這種提示牌,周箐還能看到“野生動物出沒”這種告警。
新手司機上路,她告訴自己必須集中精神。
附近有座寺廟,每到周末就有不少“善男善女”前來活動。蛇、狐狸甚至黃鼠狼,他們放生的對象種類豐富,時不時會嚇到前來散步的遊客。
周箐現在就看到一群動物成群結隊竄過路面。
立耳、尖嘴、毛絨尾巴。那是狐狸麽?
大奔距獸群還有一段距離,它們速度很快,周箐覺得剛好可以錯峰而行。但追在狐狸們身後的那東西就不一定了。
大地在震顫。
通過遠光燈照明,周箐清楚地看到了怪物的原型。
十幾隻腳在奔跑,十幾隻手在揮舞,肉蟲般肥碩的身體上,鑲嵌有深淺不同的皮毛。
這就是山林一片寂靜的原因。
那些小動物早就被死亡奪去了舌頭。
難以形容的畫面衝擊周箐的大腦。
隨著大奔前進,猙獰的獸首越發清晰,血液的惡臭幾乎堵住口鼻,她面色蒼白,感到一片混亂:
怎麽辦?怎麽辦?
左轉還是刹車??
得要避開才行吧!!
數十年的交通經驗提醒她避開這種障礙。但她的求生本能卻在冷冷提醒:
避開又如何?停下來之後又要怎麽做呢?
你已經直面怪物了呀。那惡心的東西能輕易鑽進你的腦袋,所以——
【撞過去】
“撞過去。”
心底的聲音和男人的嗓音一同響起。
周箐一腳把油門踩到底。
第五章
【5】
“嗡——!”
全力運轉的引擎發出沉悶的低吼。
紅色的指針飛速旋轉,顯示車速已在短短數秒內,從二位數飆升至三位數。
人類工業智慧的結晶,這頭重達2噸的機械怪獸在黑夜中蘇醒。
加速加速加速加速!
一如鐵蹄踏過戰場,橡膠輪胎摩擦地面,大奔以雷霆之勢咬上怪物的身體,發出“嘭”的一聲鈍響。
像是掉在地上的雞蛋,亦或是公交車上滾落的西瓜。周箐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小小的腦瓜在車窗上炸開,紅白相間的內容物四處飛濺。
而飛散的並非只有鮮血腦漿,還那些奇形怪狀的肢體。
就像周箐剛剛看到的,那隻肥碩的怪物像個手工粗劣的裁縫,它把抓來的野獸撕成幾段,然後隨便地穿在身上。
猛烈的衝撞下,那些手、腳、頭顱四散而開,像是一場血肉構成的煙花秀。隻留下怪物的本體死氣沉沉地掛在車窗上。
腥風血雨中,周箐突然頓悟了林軒喜歡車的理由。
畢竟誰能不愛一輛為自己意念驅動的鋼鐵野獸呢?它的力量和速度實在叫人著迷。
明亮的遠光燈下,怪物的原貌無處遁形。
它瞧起來很像吸附在礁石上的章魚,肢體柔軟富有彈性,主乾兩側各有數條觸手蠕動,它們四處延展,嚴實地遮住了整扇車窗。
黃褐色的表皮、右邊觸足的殘缺,這不就是剛剛那隻“黃鱔”麽!
猛地認出“老朋友”的身份,周箐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不待多想,她立刻伸直拇指,去夠方向盤上的雨刷鍵,想將它從玻璃上刮下來,利用高速轉動輪胎把它攪成肉泥。
在周箐打量怪物的同時,這位“老朋友”也認出了昔日的獵物。
黑色的雨刷如柔韌的柳枝,抽向“黃鱔”的身體。其中一枝不偏不倚地打在它的眼睛上。
十幾隻眼珠痛得來回打轉,最後一致瞪向周箐的臉龐,迸發出類似於憤怒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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