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覺非是五分鍾之後回的。
【TNB:小狗是時候學會獨立了。】
【TBG:不許叫我小狗!!!】
【TNB:好的小狗。】
【TBG:陳覺非你才是狗!!!】
於真意放下手機,吃著面。
一開始,於真意喜歡稱呼陳覺非為小狗,因為他很喜歡被自己撓下巴和摸頭。古北家裡的那條小流浪狗也喜歡被摸頭和撓癢癢,陳覺非簡直就像一條小狗。
再年長些,小狗有了叛逆期,不喜歡被人這麽叫了。
後來的某天,於真意英語考試考差了,英語是她的強項,她在強項上重重地跌了一跤,又被錢敏女士和於嶽民先生來了個口頭上的竹筍扣肉混合雙打,心情低落得不行。她隱約記得那是個陰沉沉的雨天,絲毫不見涼意,空氣中水汽很重,劉海都像被汗打濕了一般分成一根根的。
她坐在家門口的樓梯上,下巴撐在膝蓋上,眼前攤著英語試卷。
陳覺非家的門開了。他走出來,坐到她身旁。
他沒說話,於真意也沒說話。
最後是於真意忍不住了,她嘟著嘴,委屈巴巴地看著陳覺非,眼裡氤氳著水霧:“陳覺非,我考差了。”
陳覺非漆黑瞳孔裡映出她的臉。他抬手,像於真意平常逗他那樣,也撓了撓她的下巴:“那我們真真下次考好一點。”
那天的天實在陰沉,感官朦朧又模糊。
於真意突然捏著他的腕骨:“哎,你再摸摸我的下巴。”
陳覺非照做。
原來被撓下巴真的那麽舒服啊。
怪不得小狗喜歡被撓癢癢呢,如果她的屁股後頭有尾巴的話,現在應該搖晃得厲害吧。
也就是從那天起,小狗這個稱號突然就光榮地交接給了於真意女同志。
一碗面吃完,思緒也走到了頭。於真意抱著書在地鐵站和公交站之間的路口糾結著。
公交要等二十分鍾,可是能看車窗外的風景,看樹蔭一節節地掠過車頂。
地鐵四分鍾一班,可是只能看見黑壓壓的匝道,聽見野獸般的嘶鳴聲。
“賣西瓜咯,賣西瓜咯!”一旁的車上裝滿了西瓜,一旁的大喇叭正循環播放著這四個字。
大爺穿著灰撲撲的老漢衫,席地而坐,拿著一把蒲扇。
於真意走過去:“爺爺,西瓜怎麽賣呀?”
大爺打量了她一眼:“麒麟瓜,六十五一個。”
浦江東西畔的物價竟差別至此誇張地步!
東邊人民真是生活富足。
於真意正要說四十塊的西瓜賣成六十五大爺你真坑,就聽見聲旁熟悉的聲音,仿佛幾個小時前剛剛聽到過。
“一個西瓜。”少年說。
“好嘞。”
於真意抬頭瞧他,正是剛剛在書店裡碰見的少年。於真意想提醒他別被坑了,想想又覺得還是不多嘴了。
真是年少不知西瓜貴。
於真意發現這個人和自己上的同一輛公交,又在同一站下。下車的時候,公交站台旁也有個阿婆賣西瓜。
硬殼紙板上黑色馬克筆寫著幾個大字:南匯8424西瓜,17.5/斤。
於真意幾乎是下意識回頭看那個少年,兩人的目光好巧不巧地交匯在一起。
是於真意先移開眼睛的。她拉了拉裙擺,又大剌剌地蹲下來,先是嫻熟地阿婆來了場尬聊,然後不動聲色地提到還價。阿婆無語地看著她,一副我就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麽的模樣。
“奶奶,給我便宜一點嘛,我家裡還有一條小狗,他最喜歡吃西瓜了。”
她聲音本就軟,現在又帶著刻意的撒嬌,糯米嗲三個字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阿婆歎了口氣:“行行行。”
於真意笑嘻嘻的:“謝謝奶奶。”
阿婆:“要切嗎?”
於真意搖頭:“我家狗會切的。”
阿婆嘴角一抽:“......”她輕聲嘟囔,“小姑娘撒起嬌來倒是挺可愛的。”
顧卓航走路步伐稍稍放慢,將兩人的對話全聽了個遍。他回想少女剛剛下車面向他時,那揚著還沒來得及收斂下巴的表情,仿佛在說:看,你這笨蛋!這個只要17.5,怎麽算都比你那個便宜吧!
他又回頭看了眼,她還蹲在原地,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妄圖和阿婆繼續一場和諧友好的交流以預先透支下次的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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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真意今天心情不錯,抱著西瓜蹦蹦跳跳地走到陳覺非家門口,自然地開門,卻發現陳覺非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樓,正坐在院子裡,骨折的那條腿架在椅子上,另一條腿屈起,手裡拿著本奧數習題,大概是被題難住了,筆跟煙似的夾在耳朵後。
椅子一翹一翹的。
“你小心摔得兩條腿都斷了。”於真意抱著西瓜進了廚房。
她環顧一周,抽了把水果刀,在掌心轉著。
簡單衝洗了一下刀,她按住圓滾滾的西瓜,一刀下去,刀刃卡在厚厚的瓜皮上。再用力,也劈不下去。
“什麽玩意兒,這西瓜怎麽跟鐵球一樣。”於真意嘟囔。
陳覺非扭頭:“你切西瓜還是西瓜切你?”
於真意高八度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吃瓜人,耐心點好嗎!”
於是陳覺非耐心地等了五分鍾,還不見她出來,只是時不時傳來各種五花八門的語氣詞。陳覺非歎了口氣,把習題放在桌子上,慢吞吞地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廚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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