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他才開口:“不知。”
“不知什麽?”
蘇聞終是輕輕歎了口氣:“不知該不該問,問了該如何,不問又該如何,也不知該怎麽去面對問出來的結果。”
初至把玩著手裡的燈:“所以你們做過人的,真是複雜。”
蘇聞不置可否。
初至將燈籠舉起來,放到他面前,燈籠的光並不是很亮,映在他眼底,也映在初至臉上,蘇聞一時失語。
初至道:“別想該不該呢?”
“嗯?”
初至:“只看想不想,而不是該不該。”
蘇聞微怔。
“你蘇大人做判官這麽多年,理智清醒,判對判錯,習慣想每一件事的前因後果,該與不該。”初至的半張臉在光裡,聲音懶散,“如果你不是蘇大人,如果你不是判官,你只是蘇聞,你只看自己想不想,那不就有答案了嗎?”
蘇聞看著那雙眼睛。
以前她身座高台,看不清也不敢看。
在他生前死後不知去向何方的時候給他點了一條路。
不知多少年後的今天,她站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在微弱的光下,眸色似乎沒有底,仿佛又給自己點了一條路。
蘇聞指尖動了動。
這時另一邊的小棲無衝著兩位鬼神招手:“判官爸爸、初至,你們快來!爸爸,你看這隻筆你想不要想要呀?”
蘇聞頭微微偏了一下,小閻王臉上不帶任何陰霾,她只是真的以為自己喜歡筆,想將最好的給自己罷了。
初至問:“想要嗎?”
不知過了多久,又或者只是瞬間,蘇聞聽到自己說:“想要。”
不止是想要這隻筆,也想要問問,蘇四寶那支筆的來歷,想知道在自己離開後,是不是真的有人還記得自己。
初至輕笑了聲:“那還不過去。”
小棲無已經挑好了好看的筆,但是她不懂這個,不知道好不好用,隻好問問爸爸想要哪一個。
很快判官爸爸就走了過來,他問:“大人想給我買哪一支?”
小棲無指著最好看的那一支:“這個。”
蘇聞:“嗯,我就是想要這支。”
小棲無高興地說:“好呀!那就送給判官爸爸!”
“謝謝大人。”
因為第二天就是除夕,不僅是鬼市,王城外很多地方都有很多的鬼,要麽聚在一起聊天說自己那個時代過年的趣事,要麽就是急匆匆地去取自己的祭品。
很多祭品不能以冥幣方式打到天地銀行的,都要自己去取的。
不過現在已經有了地府的快遞員,所以很多祭品都會被快遞員送到每個鬼的墳前。
有些鬼等不急的,就想自己去領。
領到的就跟附近的鄰居說說自己收到了什麽東西。
小棲無這幾天不想一直待在閻王殿裡,逛完鬼市就跟初至一起在鬼群裡走來走去,聽聽他們說自己的祭品如何如何。
那些鬼親眼看到了帝君閻王和判官,自然是高興得不行,很熱情地分享自己生前的趣事。
每個鬼都很開心,在忘川邊,再也不是那些搶橋洞唉聲歎氣的鬼了。
小棲無也很開心,她個子小,很靈活,就到處鑽。
直到她鑽到了一個不開心的鬼面前。
跟其他的鬼不一樣,這個鬼看起來有五六十歲,坐在忘川河畔,沒有加入熱火朝天的聊天裡,只是一直在看著手機發呆。
小棲無坐到了他身邊:“爺爺怎麽啦?”
這個鬼聽見聲音回頭,詫異了一下:“閻王大人?”
“嗯嗯。”小棲無舉起自己的兔子燈籠,“這個給爺爺。”
鬼擺手:“這要不得。”
“要得。”小棲無將燈放在他手裡,說,“兔年要到啦,這個給爺爺,希望爺爺也吉祥如意。”
鬼爺爺拿著這盞燈,終於還是沒舍得還回去:“大人也吉祥如意。”。
他找了一下,發現自己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給閻王大人,於是說:“大人稍等,我去給您包個紅包。”
“不用啦。”小棲無說,“本王已經收到心意了。”
這時,這個爺爺的手機震了震,他原本不太開心的表情頓時松了許多,他眼睛不太好,於是取出了自己老花鏡戴上:“大人您可以等一下嗎?我填個表。”
小棲無:“好呀。”
見鬼爺爺開始對著手機一個一個地認真打字,小棲無也乖乖地不打擾。
很快,鬼爺爺就填好了,他見小閻王居然真的還在等著自己,於是解釋說:“城隍司托夢的申請表,終於排到我了,我想填一下時間。”
托夢表。
小棲無知道這個,托夢是要先申請的,最近孔凜叔叔很忙,也是因為過年了,想要托夢的鬼也很多。
小棲無問:“爺爺是想家人了嗎?”
所以不開心?
“有一點。”鬼爺爺說,“不過我知道他們過得好,就不打擾了。”
小棲無:“誒?”
可能是沒有人能聽自己說這些話,也可能是因為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小閻王居然就坐到了自己身邊同自己聊起了天,鬼爺爺有些忍不住,他說:“是我的一個朋友。”
小棲無點頭:“本王知道,本王也有朋友的。”
鬼爺爺說:“對,很重要的朋友,我跟他從小是一起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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