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人將衣服穿上,又問:“祁連長,你們家那邊是什麽樣的啊?”
“我們家?”祁鞏想了想,說,“這會兒,正是吃螃蟹的好時候,我們那邊的螃蟹肉多膏肥的,有機會你一定要去試一試。”
那邊嘿嘿笑了起來:“那以後我請祁連長喝酥油茶,祁連長請我吃螃蟹,我還沒吃過螃蟹呢。”
“你小子倒是打了個好算盤。”沉默了一會兒,祁鞏才沉沉地說,“好,到時候一定請你。”
那邊像是有了希望一般,鍥而不舍地又問:“祁連長,您覺得這條線什麽時候才會通啊。”
這次的祁鞏沉默得更久,直到那邊再一次發出疑問的聲音,祁鞏才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說:“快了吧,快了。”
…
生死簿的記憶到這裡為止,小棲無將手放下來。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祁叔叔,在冰冷的黑暗裡失去了生命。
走馬觀花的一生,掃過去那麽快,爸爸說得對,人的一生,其實很短的。
太安靜了,林丁奇忍不住問:“怎麽了?”
小棲無合上生死簿,搖搖頭,又輕輕地問:“那叔叔為什麽不去投胎呢?”
這次的祁鞏像是被喚醒了些記憶,他努力想了想,喃喃地說:“路沒通啊。”
“還沒跨過山,還沒到藏,還沒喝到酥油茶。”
車廂一下子沉寂下來,只有祁鞏自言自語地道:“快了是什麽時候,我也不知道。”
“太遠了,像是永遠都到不了。”
“但我又覺得,是能到的,只要再堅持一下,就能到了。”
小棲無站在他身邊,看到了叔叔的手,黝黑粗糙,布滿了傷口,像他乾裂的嘴唇,她輕輕牽住了那隻手,跟他一起看著窗外:“那其他叔叔呢?”
祁鞏:“其他?”
他對於自己尚且不清,其他的人更是一概不知。
只有自己心裡的那些執念。
林丁奇說:“他們或許不是同時犧牲的,這條路修了很多年。”
所以不一定每個人都認識每一個人。
“所以…”小棲無握著叔叔的手,輕聲問,“這些叔叔們,不是一起犧牲,但他們一起留在這裡。”
“因為在等同一個希望,是嗎?”
蘇聞:“嗯。”
小棲無問:“那叔叔們的屍骨呢?”
“找得到的,在陵園,找不到的。”林丁奇頓了頓才將話說完,“青山處處埋忠骨。”
【青山處處埋忠骨嗚嗚。】
【所以那些留在這裡的鬼,都是那時候的烈士嗎?】
【不止是烈士,修建青藏線軍民都有。】
小棲無不懂青山處處埋忠骨的意思,但不妨礙她能體會到林叔叔說這句話時的沉重。
“屍骨在陵園,但魂魄卻留在此處。”初至起身,“缺的一魂,或許在陵園。”
蘇聞回頭問林丁奇:“那陵園,在何處?”
“在本省。”林丁奇說,“我們下了火車就可以去。”
可是去歸去,也得帶著這些英魂一起去,才可魂歸。
現在已經過了這麽久,不到一個小時就要到下一站了。
林丁奇問:“那我們是到了再回來嗎?”
【啊?這個時間?再回來也得開車吧,而且公路不是不一定到嗎?這怎麽回來啊?】
【這麽遠,那得通宵了?】
這會兒已經是深夜了,如果要回來開車真的不太現實。
蘇聞沒說話,幾秒後,他回頭看了眼攝像機:“這個點,直播是不是該結束了?”
【???】
【我可以通宵啊,你們瞧不起誰?】
【每次你們主動結束直播就是要去搞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是怕我們看到什麽東西嗎!】
對於彈幕,車廂裡的幾人一概不知,蘇聞很平靜地說:“既然時間不早了,那棲無可以跟大家說晚安了。”
尋常這個時候,確實已經是休息時間了,小棲無這會兒還沒回過神,只是乖乖地說:“大家晚安哦,明天見。”
汪洋不懂這幾位要做什麽,但憑著他這麽久以來的經驗,不懂的事就不要多問。
他麻利地關了直播。
蘇聞便說:“辛苦了,你先休息吧。”
汪洋懵逼,什麽叫我先休息?我可以不休息啊!
他試著問:“那,您幾位?”
初至打了個哈欠:“我們自然也是休息啊。”
親眼見過蘇聞穿牆的汪洋:真的嗎?我不信。
但是不由得他信不信,不信他也沒辦法看見,隻好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床位去。
好奇心旺盛的他貼著牆壁認真地去聽隔壁的動靜,然後發現著幾位真的好像是要躺下睡覺了,並且再也沒有了動靜。
好半天他才聽到林處長壓低的聲音,
這邊的包廂,林丁奇和紀年呆滯地看著三位大人的法相。
蘇聞抱著小閻王,窗外是飛過來的諦聽:“大人,我準備好了!”
蘇聞法相直接穿過窗,將小閻王抱著放在了諦聽背上,而後立在諦聽身側回眸:“我們去去就回。”
林丁奇:“……”
艸。
三個鬼神的法相啊,三個啊!
小閻王居然,真的有迷你版的閻王法袍!
看著坐在諦聽身上,眉心一點朱砂格外殷紅,戴著流珠冠的小閻王,林丁奇恍惚地問:“您,您幾位,這是要回去將那些鬼帶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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