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金鳳仙那鬼丫頭,也是喊她小昭哥哥長,小昭哥哥短的。
小昭,小昭,聽過去就沒半點氣勢!
趙家佑還沒說話,前頭的王慧心已經拿繡帕捂著嘴偷笑了,“誰讓你比我們小了。”
她今兒穿了件梅染色的薄襖,簡簡單單,顏色瞧過去甚至有幾分暗沉,並不是她這般豆蔻之年的少女慣常愛穿的豔麗衣物。
但她面容白皙美麗,身型高挑,一頭烏發高高的盤起,上頭綴一塊深竹月色的紗巾。
更襯得她膚白貌美,神彩耀人。
顧昭走過去,她發現美人不愧是美人,就算是熙攘的人群中,美人旁邊站著的地方,也比別的地方來得空曠。
當然,這也可能是懾於她手中握著的那把竹竿鐮刀。
顧昭衝王慧心笑了笑。
王慧心手肘間挎著小籃子,裡頭好些朵新嫩的香椿芽,另一手握著竹竿,上頭的鐮刀磨得又利又亮。
陽光一照,刀口折射出刺眼的刀芒。
“慧心阿姐,這個給我拿吧。”
顧昭正要去接王慧心手中的竹竿鐮刀,不想她一把將肘中的籃子塞了過去,另一手的竹竿鐮刀紋絲不動。
王慧心笑吟吟,“有心了,你拿這個吧。”
顧昭的手頓了頓。
只見王慧心握緊竹竿鐮刀,一雙漂亮的眼眸往旁邊掃了掃,頓時,偷偷往這邊瞧的視線少了許多。
顧昭甚至瞧見,有一個婦人偷偷的擰了擰自家偷瞧王慧心的漢子,王慧心顯然也瞧見了,她鼻孔裡微微哼了哼氣。
顧昭:......
嚶!人漂亮,就連鼻孔出氣都這般可愛。
顧昭瞧了一眼旁邊的趙家佑。
還好還好,她還不是最不爭氣的,這家佑哥已經手腳不知往哪裡擺了。
......
顧昭挎好小籃子,這才和眾人一起瞧河中的烏蓬船。
這是一艘八成新的載客烏蓬船,可以看出船家很愛惜它,裡裡外外整理得乾淨又整齊,在船艙和甲板相隔的烏蓬下,幾枚小木雕用紅繩墜著。
有小魚模樣,也有小龜模樣……瞧過去別有童趣。
水岸邊,兩個漢子挽起了褲腿,淌水在河裡和船上四處翻看。
顧昭:“慧心阿姐,這船是怎麽了?”
……
王慧心今兒在外頭采香椿,倒是比顧昭先聽到動靜,就連趙家佑也沒她瞧得多,聽到顧昭一問,當下指了指河裡的那個青年,開口道。
“喏,這船是元伯先發現的。”
王慧心口中的元伯是個瘦高的青年,之所以叫元伯,僅僅因為他姓元名伯。
約莫二十來歲,聽說沒有娶婆娘,平日裡為人沉默,也不見他種什麽田,每日只是出船去打幾網子的魚,零零碎碎的賣些魚獲,其余時間在船上曬曬太陽,樟鈴溪裡晃啊晃,這一日便過去了。
趙家佑撇了撇嘴,“是他啊,他的名字佔人便宜!”
顧昭和王慧心都笑了。
王慧心笑起來格外的美麗,桃花大眼微微眯了眯,似有星星碎光溢出,嬌美可人極了。
雙腳淌在早春猶自冰涼的樟鈴溪江水中,元伯似有感應。
他回過頭,恰好撞進王慧心眼睫顫顫的桃花大眼中,倏忽的,耳朵後一股熱意湧來。
元伯連忙轉過頭,穩了穩心跳得有些慌的心臟,繼續看烏篷船。
他們正在尋找,好看看上頭是否有船家艄公的標識。
王慧心沒有察覺,素白纖細的手拂了拂鬢邊的碎發,對顧昭繼續道。
“聽說這船是從外頭的大江上飄來的,裡頭沒有船家,也不見客人,元伯不放心,就將它拖回來了。”
說完,她微微歎了口氣。
“真希望不是咱們玉溪鎮的船。”
顧昭也跟著沉默。
大江飄回來的船卻不見艄公,怎麽看,這船家都是凶多吉少了。
樟鈴溪很大,不乏有那等水賊惡人,專門盯著艄公和客人,做那等殺人越貨之事。
就算不是他們玉溪鎮的船,那也會是別的地方,總歸是有戶人家,家裡的頂梁柱出事了……
……
“找到了。”這時,水裡的元伯突然喊了一聲。
他指著船沿邊的一處小標志,開口道,“應該是六馬街的謝家。”他頓了頓,繼續道,“是謝振俠,謝家的船。”
這話一出,頓時好幾個人圍了過去,大家探著頭瞧,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是是,應該是他家的,上次我回我娘子家瞧侄兒,乘的就是這船。”
阿慶嬸子用力的拍了拍大腿,四處看了一眼,朝大家夥兒說道。
“錯不了,錯不了,老爺子人好,為人和名字一樣有俠氣!我坐船有些暈,他還給了我一包子的話梅呢。”
“是是,這麽一說,我也有印象了,謝老伯愛乾淨,船艙裡從來都是乾乾淨淨的,我以前還說過,坐他家的船啊,就是舒坦……”
“喏,他船上的這些木雕,他和我說過幾嘴,說是家裡的小孫孫練手之作。”
越來越多的聲音附和,說到後頭,大家夥兒的聲音漸漸小去,最後沉默了。
你覷覷我,我瞧瞧你,誰也不說話了。
原先還沒有多大感覺,這艄公一挖出來,發現是自己知道的人,而他可能已經亡命在茫茫江波中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