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罵罵咧咧的走在臨水街上,一邊走,一邊往腳下塞鞋。
醉眼朦朧中,林中吉瞧見前頭地上冒起了一陣光。
“我還以為我是喝酒喝大了,眼花了,還好沒有走開,我瞪大了眼睛去瞧,那地上冒出了個洞,就這麽大。”林中吉比了個拳頭的大小。
“然後白光中,這肉團就像是流水一樣,一點點的從洞裡湧出來。”
姚水娘瞧著湊近自己,手中抱著肉靈芝,神經兮兮的相公,無端的心裡有些害怕。
“......相公。”
林中吉手一揮,舒出一口帶酒味兒的口氣,意氣風發。
“水娘,咱們發了,這玩意兒是肉靈芝啊,是傳說中始皇尋的長生不老藥……哈哈哈,發了發了,真是天佑我林家。”
“你別瞧它就這麽大,那是它用了術法將自己變小的,我瞧得真真的,一灘水樣的白肉一點點凝實,這才成了腳盆大小……”
“後來梆子聲起,眼瞧著更夫就要來了,我趕緊往前一撲,抱著它滾到草叢裡……好家夥,差點被那兩個更夫瞧見了。”
“啊!你被更夫抓到了?”姚水娘面露著急,忙不迭的追問,
小鎮人少,夜裡打更巡邏的是更夫,宵禁過後,要是被更夫抓到在街上遊蕩,會被罰銀子的。
在姚水娘眼裡,什麽肉靈芝,什麽林家潑天的富貴,在罰銀面前,它一文不值!
“沒呢!”林中吉不厚道的又笑了下,“我運道好發財,那更夫便是運道不好,破財了。”
“他呀,踩到肉靈芝爬出的那個坑洞了!”
“好家夥,上頭的土是松的,下頭坑這麽大,這麽深,那老更夫一下便踩踏了土,直接滾到大洞裡了。”
“嘖嘖,真慘,我聽他那聲音嚎的,應該是摔斷腿了。”
林中吉比了個誇張的大小,眉飛色舞,顯然是極為滿意的。
洞大坑深,那說明這肉靈芝本體大呀!
發財了發財了!
林中吉抱著肉靈芝要往屋裡去,臨走前,他惡狠狠的瞪了大黑狗一樣,目露凶狠。
“蠢狗!安靜點兒,再吠,再吠我就將你剁了,哼哼,冬日天冷烹狗肉,那滋味定然是香得很。”
“嗷嗚。”大黑狗好似聽得懂一般,耷拉著耳朵蹲了下來。
林中吉吹著不知名的小曲兒,眉眼舒展的朝屋裡走去。
姚水娘安撫了下大黑狗,走到角落裡,只見原先放肉靈芝的地方有一團黏膩的清液。
姚水娘:“明明是太歲,說什麽肉靈芝……”
她重重的歎一口氣,打算等林中吉睡著後,再進屋將那東西撿出扔掉。
……
姚水娘從灶房裡打了一簸箕的草木灰過來,一邊將草木灰和著那清液,一邊嘀咕不停。
“長生不老藥?就我們這樣的小百姓還想要啥長生不老,磨豆子的苦日子還沒有過夠嗎?這長生不老啊,白給我我都不要!”
“真是白日發夢......”
大黑狗吐著舌頭,腦袋瓜隨著姚水娘掃地的動作,轉來轉去,姚水娘直起腰板,正好瞧見大黑狗看自己的模樣,不禁一笑。
她揉了揉大黑狗的腦袋,語氣親昵。
“是吧,大黑也這麽覺得吧。”
姚水娘繼續忙碌,她沒注意到,大黑狗不知道什麽時候移開了視線。
它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林中吉緊閉的屋門,毛皮豎起,雙耳緊貼,腿微微彎曲......
這是大狗進擊前的預兆。
......
酉時時分,顧家飄出好聞的香氣。
昆布燉大骨肉。
顧昭將昆布洗淨泡發,又打了小結,在大骨肉熬出了骨油,湯汁濃鬱,這才添入。
不愧是比肉還貴的昆布,不一會兒,肉湯就冒出誘人的香氣,鮮美極了。
“好了,給你阿爺盛一碗去吧,多盛一些大棒骨和昆布,給他補補身子。”老杜氏吩咐道。
“哎!”顧昭應下,拿出托盤,快手快腳的盛了稀粥和大骨湯,轉身去了東屋。
待她走後,老杜氏瞧著鐵鍋裡剩下的湯,歎了口氣,又添了一些水到灶裡,這才將嫩豆腐放入。
......
飯桌上,顧昭吃著飯,突然開口。
“奶奶,家裡的銀錢是不是不夠用了?不然,阿爺靜養的這些日子,就讓我頂他的班,夜裡打更巡邏去,好歹賺些買菜錢。”
“不行!”老杜氏想都沒想,立馬出聲拒絕。
顧昭放下碗筷,看著老杜氏,認真道。
“奶奶,我知道您是擔心我,但家裡的情況不好,阿爺還要看大夫吃藥,我也想替您分擔一些,再說了,我太爺不也是十一歲便開始打更了?”
“隻比我大一歲罷了。”
“他都行,我肯定也行!”
老杜氏喃喃,“是十一歲……”片刻後,她目露詫異,“不過,這事,昭兒你是怎麽知道的?”
顧昭的眼神飄忽了下,“啊,不是您說的嗎?”
老杜氏困惑:“我說過嗎?年紀大了,真是記性不中用了。”
顧昭拿起箸,瞥了一眼糊了一面桑皮紙的六面絹絲燈,心中暗暗告誡自己,下次說話還是謹慎一些。
太爺十一歲打更這事,它不是老杜氏說的,是顧昭從宮燈那段長長的剪影中瞧見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