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其明側耳聽了過去。
老馬沉聲,“是僵,臨沂百姓皆傳,這一片林子可是有僵的,青面獠牙,直挺挺的板直著身子,靠彈跳前進,喜歡吃人血的僵。”
孔其明訕笑,“老馬哥也愛嚇唬人。”
老馬臉一繃,“嚇你作甚,是真的,臨沂都傳了,有人在月夜時候瞧到了,它們有好幾隻呢,月圓之夜站在那山林高處,青面獠牙,齊齊對著月亮拜了拜,瘮人得很!”
孔其明心中一緊,連忙朝四處看了看。
山巒疊幛,夕陽落下的余輝溫暖又明亮,倦鳥歸林,自有一番靜謐。
都說疑心出暗鬼,他聽了老馬的一番話,這下是瞧啥都不妥了,總覺得這山林著實靜了一些,就連偶爾幾聲鳥鳴聲起,也覺得是那老鴰在淒厲的哀叫。
老馬緊著又揚了揚鞭,馬兒疾馳而出。
……
孔其明有些緊張,好在老馬口中那青面獠牙的可怕東西沒有出現。
夜色漸起,星星點綴在夜空之中,老馬緊趕慢趕,終於在亥時時刻,趕到了謝家莊。
謝家莊沒有在臨沂城城內,它是在臨沂城外十數裡遠的郊外,此時夜深人靜,謝家莊卻燃了火盆和燭火,遠遠望去,村子就像是有拳頭樣的光團蜿蜒點綴。
尤其是莊口處。
只見高高的牌坊矗立著,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陰影,兩邊是兩人抱住寬的圓柱,上頭浮雕兩條盤旋而上的巨龍。
兩爪四趾,尾部藏在祥雲浮雕中瞧不真切。
牌坊上龍飛鳳舞的寫著謝家莊三字。
此時,牌坊兩邊燃了兩盆巨大的火盆,火光衝天,映得這一片亮如白晝。
木頭燃燒,時不時有“嗶啵”的聲音,半空中濺起零星的火花。
寂靜的夜裡聽來,有幾分驚心。
……
“到了。”老馬一拉韁繩,馬兒由原來疾馳的腳步慢了下來,到最後緩緩前進,車廂穩穩的停了下來。
火光映襯下,他圍著圍脖的臉只露出兩眼,眼又些紅,還有著抑製不住的喜意。
車廂裡,因為車廂停住,孔其明一家往前傾了傾,孔其明護了護謝幼娘,謝幼娘抱緊了手中的丫頭。
而小月亮早已經閉著眼睛,嘴巴微微撅著,睡得憨甜。
“到了,小月醒醒,咱們到姥爺阿舅家了。”
謝幼娘想叫醒孔嬋娟。
小毛瞧著小月亮憨甜的睡臉,有些舍不得,它偷偷的攏了一層煙霧在孔嬋娟的耳朵旁,雖然謝幼娘叫著,小丫頭卻半分不覺。
“哎!這丫頭,睡得和小豬一樣!”
謝幼娘正想搖醒孔嬋娟,這時,旁邊的孔其明壓低了聲音,開口道。
“算了,小孩子覺沉,我來抱她吧。”
說完,孔其明一把撈起孔嬋娟下了馬車,另一隻手去提那箱奩。
倏忽的,他手一頓,有些不解的又拎了拎,總覺得不單單丫頭輕了,就連這箱奩都輕了不少。
“孔老弟,那我就先走了。”
這時,老馬的聲音在夜色中響了起來,也打斷了孔其明的困惑。
他抬頭看了過去,連忙道。
“老馬哥,今晚去我老丈人那兒住一晚吧。”
老馬拍了拍風塵仆仆的衣裳,不以為意的擺手,道。
“不用了,我這還有拉貨的活兒,就不和你們一起了,等你回了州城,我再請你喝酒。”
“哈哈,我請我請,老馬哥載我們這一程,我哪裡還好意思讓老哥請,必須我請,到時讓我媳婦做點下酒的好菜,咱們熱熱鬧鬧的吃一頓。”
“是啊是啊,太麻煩老馬哥了。”謝幼娘歸家心切,卻也按捺著性子,點了點頭,笑著應和了兩聲。
老馬擺手,“回頭再說,去吧,我就送你們到這裡了。”
“成!”孔其明托了托手上的小丫頭,“那我們先走了,老馬哥回州城,路上萬萬小心。”
兩方寒暄了兩句,各自分別。
老馬看著這孔其明夫婦抱著個小丫頭,相偕的往牌坊裡頭走去,火光耀眼,映襯得牌坊在地上倒映下巨大的影子,就像,就像巨獸大張的巨口。
老馬倏忽的心裡一悸。
隨即他用力的搖了搖頭,哪就這般誇張,瞎想了,定然是他瞎想了。
不過,不知想起什麽,老馬面上又有了躊躇之色。
……
“拿去,這是你的酬勞。”
這時,一道有些低沉的聲音陡然在耳旁響起。
老馬駭了一跳,轉了個身就見自己慣常打交道的謝家窖爐管事沒什麽表情的站在自己身後。
手中遞了個暗色的布袋過來。
老馬有些遲疑的接了過去,“多謝管事。”
“其實……我也沒做什麽,孔老弟這婆娘聽了家裡的老爹病重,本就趕著要回來,孔老弟心疼婆娘,也是要跟著一起。”
兩人都走了,家裡的娃兒沒人照料,自然是也要帶上。
老馬看著暗色的布袋,眼神猶豫。
這......這銀子,這銀子委實拿的有些怪,還有些不安心。
……
原來,前些日子老馬在臨沂謝家拿貨時,發現這謝家來來往往的多了許多生面孔,他聽了聽,知道這多是謝家分散在各地的旁支,有在外頭做生意的,也有嫁出去的閨女,各個都被叫了回來,緣由五花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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