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門,它也不好好走路,隻貼著牆角根一路往前。
......
“梆,梆梆!”
“三更天,鳴鑼通知,平安無事。”
一慢兩快的銅鑼聲響起,悶悶又幽遠,鑼面微震,銅鑼聲穿透夜色,傳得很遠。
顧昭鬼道裡一進一出,身影熟稔的在靖州城的街道裡飄忽而過,見沒什麽旁的動靜,她再一抬腳,身影出現在甜水巷的巷口。
月光傾瀉而下,暮冬早春時節,春寒料峭,寒風吹來,扎著綢帶的山楂老樹搖搖擺擺,下頭一方老井突突的有清冽井水冒出。
顧昭壓了壓聲音,“小井姑娘?謝公子?”
倏忽的,樹搖擺得更厲害了,老井裡的水冒出大泡泡,井水一路蜿蜒至下頭的小潭中,嘩啦啦的作響。
接著一陣水霧起,待水霧淡去,一個扎著葫蘆髻,上頭墜著兩個小葫蘆的姑娘俏生生的立在那兒。
“顧道友。”
顧昭笑了笑,“小井姑娘。”
小井抬腳到老樹旁邊,用力的拍了拍,“樹弟,快點快點,顧道友喚你了。”
只見老樹褐色的樹身抖了抖,就像是伸了個大懶腰一樣,接著,大樹乾裡走出一位著青色儒衣,做書生郎打扮的青年。
謝樹棣拱手,“勞顧道友久等了。”
小井揪了揪他腦袋上那褐色的木藤,數落道。
“就你磨磨蹭蹭。”
謝樹棣羞赧,這,他總要瞧瞧自己是否形容不雅,整整衣裳,再理理頭髮,見客人,總得花點時間拾掇拾掇啊。
“臭美!”小井臉頰子鼓了鼓。
不愧是常年相伴的夥伴,她一下就領會了謝樹棣的未言之語。
顧昭笑吟吟,“是我夜裡叨擾了。”
小井和謝樹棣兩人都看了過來,小井面上帶著好奇。
“顧道友可是有事?”
“是,今兒來,我是想同謝公子說個事兒。”
顧昭頓了頓,緊著就將她在泰安村遇到五趾豬的事情說了說,末了歎道。
“那時,它不甘的吼著它送出了大半家業,按照許諾,該是它得那福蔭骨,旁人代它受這罪孽的豬胎,我心裡驚詫,就化了它的鬼炁。”
“因為我修行的功法有幾分特殊,在化鬼炁之時,我能瞧見它的記憶,因此,我瞧到了那五趾豬殘留的前世記憶......”
顧昭停頓了片刻,目光落在謝樹棣的面上,繼續道。
“在那記憶片段裡,我瞧到了謝公子你的身影,確切的說,是謝公子你的上一世。”
“我?”謝樹棣指了指自己,驚訝不已。
小井也是好奇的看了看顧昭,又看了看謝樹棣。
“樹弟的上一輩子?”
顧昭點頭,“嗯,那五趾豬上一世喚做謝樹棠,謝公子你上一世也是喚做謝樹棣,你們是同一位太爺的堂親。”
謝樹棣怔楞。
謝樹棠,謝樹棣......棠棣之花,兄弟情誼......
聽到名字的這一瞬間,他好像聽到有人諄諄的說著,你們是棠棣之花,莫說骨子裡,就是連那名兒都映襯著兄弟情誼。
轉而,又好似有人在耳朵旁癲狂的笑著,“棠棣之花......兄弟情誼,笑話,笑話!天大的笑話!哈哈哈......”
第118章 (捉蟲)
那聲音太癲狂,裡頭有著怨憎,憤懣......還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
強烈的情感穿透了時空,宛若有什麽沉寂被喚醒,倏忽的在水底咆哮而起,卷起千層萬層的波浪拍來。
海浪下頭,謝樹棣驚惶著要被淹滅。
他扶著頭,腦袋瓜晃了晃,隻覺得心口一陣陣的心悸,忍不住伸手拽了拽,拾掇得一絲不苟的青色儒衣被抓皺。
小井和顧昭連忙看了過去。
只見那指骨分明的手儼然已經有青筋跳起。
謝樹棣眉頭緊鎖,似有痛苦之色。
“樹弟,你沒事吧。”小井有些不放心。
顧昭也擔心不已,“謝公子?”
謝樹棣緩了緩心神,好半晌才扯了個笑,聲音有些氣弱。
“我沒事,小井和顧道友不要擔心。”
“怎麽能不擔心?你的臉色難看死了。”小井快言快語。
她掐了道手訣,緊著就有一團清冽的水炁籠上謝樹棣,井靈屬水,樹妖屬木。
水潤澤發,萬木青翠。
不消片刻,謝樹棣的面色好看了一些。
顧昭也跟著點頭,“謝公子,是我唐突了。”
只是聽一個謝樹棠的名字,他的反應就這般大,顧昭忍不住想,也許過去了的事兒就應該讓它過去。
這一世,他做一個溫文爾雅又脾氣好好的山楂樹樹妖,和小井姑娘一起做凡人娃娃的契親,熱熱鬧鬧又鮮活。
這樣的日子也是不錯的。
顧昭的視線落在謝樹棣發上垂下的褐色木藤,上頭隱隱有暗華延伸至老樹中。
至於這地縛靈的束縛,尋尋看,說不得還有旁的解決方法。
謝樹棣笑了笑,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不過,裡頭卻有著灑脫和堅定。
“顧道友的好意,我又怎會不知?”
他的視線同樣落在自己發上垂下的褐色木藤,視線順著暗華探向那棲身的老樹。
只見一陣風來,樹搖影動。
謝樹棣喟歎,“我已經被牽絆很久了,前塵往事,既然有了線索,也該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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