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廂,顧昭提著燈籠跟上那貼著牆角根的身影。
寒風中,那小小的身影背著個破舊的布袋子,平添幾分的可憐和淒慘,前提是,顧昭能夠忽視布袋裡頭隱隱閃過的財炁。
都說毛鬼神是賊神,會為供奉它的主家摟外家的的財運,果真不假!
顧昭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毛鬼神摟財運。
瞧那布袋裡散發的金光銀光還有黃銅光,可以想見,它這一趟定然收獲頗豐,不但有銅板,還有金錠銀錠。
“誰!”小毛警覺,凶狠的目光瞪了過去,就像山裡的狼崽子一般。
顧昭提著燈籠,濃鬱夜色下,橘黃的光團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樣。
“是你?”小毛認出了顧昭。
顧昭點頭,“是我。”
“你跟著我作甚?”小毛眯了眯眼睛,他繃著臉,語氣顯得有些不善,瞧過去年紀雖然小,氣勢卻十足。
顧昭沒有答話,隻目光上下的又將這毛鬼神看了又看。
只見它貼著牆角根站著,穿著一身這個時節仍然顯得單薄的衣裳,唯一厚實一些的羊皮氈帽蓋在腦袋上,大大的帽子襯得那小臉愈發的小了。
夜色中,那對眼睛格外的明亮。
顧昭忍不住道,“你這布袋裡的財炁是旁人家的吧。”
小毛警惕的看著顧昭,“是又怎樣,我摟回來的,現在就是我的了。”
顧昭:......
她看著面前這氈帽小子,就像是看著那誤入歧途的小子。
“這樣是不對的。”
小毛冷嗤了一聲。
哪裡不對了?
它憑本事摟回來的,那就是它的!
顧昭繼續,“要是供奉你的人是成年的人,那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那樣,你摟多少財炁回去都無妨,因為他供奉了你,好壞他一個成年人自己都能承擔。”
顧昭話話鋒一轉,“不過,小月亮就不成了。”
那廂,聽到顧昭提到孔嬋娟,小毛眉目緩了緩,沒有說什麽,不過瞧他那模樣,雖然面上漫不經心,氈帽下的耳朵卻豎著聽了。
顧昭繼續:“雖然不知道為何小月亮會供奉了你,不過我想,她那般小,定然還不知道何為供奉頂戴,說不得供奉一事也是有所誤會。”
“須知萬事不可只有得而無失,你為她摟了旁人家的財炁,回頭她佔了財炁,旁的就要失去了。”
“此時她不懂,等大了懂事了,卻又後悔,到時就該怨你了。”
所謂因果造化,皆因有因必有果,成果必有因,天理昭昭,萬事因果循環。
孔嬋娟倘若因為頂戴而得了財炁,必定會在旁的一面失去一些東西,這是天地之勢的均衡。
福祿壽喜財,無外乎這五福中有得有失罷了。
這也是一些術士布法陣時,掠奪了財炁卻又將惡孽轉嫁出去的原因。
皆因天地自有規則。
顧昭誠懇:“尊神,小月亮太小,你陪她長大就好了,這財炁一事,等她大了,要是她真的想要了,她自會向你祈願,到時該是怎樣的代價,也是她自己能承擔的。”
顧昭頓了頓,其實她也不知道到小月亮長大了,這尊毛鬼神還在不在她身邊。
畢竟坊間裡皆有言傳,毛鬼神喜新厭舊,喜怒無常,一般它只在一戶人家家裡住上三年。
毛鬼神是賊神,喜愛貼著牆角根走,每一年,它都會在供奉它的主人家牆角根上做記號。
滿上三年,它便會無情的離去。
所以,供奉毛鬼神的人,尤其喜歡刷圍牆,一般一年一刷,為的就是將毛鬼神做的記號抹去,希冀它在家裡長長久久。
……
一陣寒風吹來,吹得顧昭手中的燈籠擺擺,她的目光落落在毛鬼神身上,認真的將最後一句話說出。
“莫要讓你們的一段良緣成了孽緣。”
牆角根處,毛鬼神倏忽的抬起眼,幽寐的眼裡皆是銳意。
顧昭提著燈籠,半分不退。
最後,毛鬼神率先挪開了視線。
它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抿了抿唇,倏忽的將背上那破破舊舊的布袋解了下來,拽著袋子尾巴的地方,用力的朝天甩了甩。
瞬間,無數的金光,銀光還有銅光從破布袋裡飛出,財炁的映襯下,那破布袋的補丁好像都多了幾分貴氣。
先前是窮困潦倒的窘迫。
現在是獨具匠心的別具一格。
顧昭看著數道的金銀財炁在半空中逃逸,它們猶如那江河中遊弋擺尾的魚兒,不過瞬間,便回到了本來的主人家中。
……
寒風中,氈帽小子抖了抖破布袋,它手中端一個青瓷的碗碟,見到顧昭的視線,冷哼了一聲。
“那財炁我還他了,這小食我就不還了,算他償還今兒夜裡對我的大不敬之罪。”
它頓了頓,自語一般道。
“這等小食,總不該也扯到五福均衡了吧。”
要是這也算帳,那這天地也恁的小氣,哼!
一陣風來,風卷著落葉揚了揚毛鬼神的臉。
不輕不重,不偏不倚,正好一片巴掌大的青翠綠葉啪在它的臉上。
似天地之勢在應和它的所思所想,笑罵一聲,小鬼頭!
顧昭看了過去,只見青瓷碗中是一碗的糖蒸酥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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