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鵬的目光看著張俞林,一時有些懊惱,是他思量欠妥了,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他這是得罪人了啊。
怪他,心裡著急兒子的事,這等愚蠢的錯都犯了。
丁大鵬心裡惴惴沉沉。
……
那廂,顧昭從那撩起的車簾往外瞧,目光落在著明光鎧的衙役臉上時,驚訝了一下。
“這是……”
潘尋龍正被張俞林這一收一推,睜眼當無事發生的無恥模樣氣住了。
這會兒,他聽到顧昭的聲音,還是收攏了情緒,看向顧昭,問道。
“顧昭,怎麽了?”
顧昭沒有說話,隻視線落在元寶和張俞林的面龐上。
秋日日短,此時黃昏,正是逢魔時刻,有些暗沉的光落在兩人臉上,似是染上了一層霧蒙的灰。
顧昭的視線最後落在兩人的眼睛處。
這兩個人眼睛下有青黑的顏色橫過,仔細看,這張俞林的顏色更深一些,而且,他眉頭打皺,鼻梁和雙耳有一絲的黑。
……這是死相啊。
或者是今日,或者是三五日,亦或是十日,時辰不定,這兩人要經一次死劫,劫過否極泰來,不過,命入黃泉。
顧昭想了想,從六面絹絲燈中拿出了兩張黃符,探頭遞給了年紀比較小的元寶,認真道。
“小哥,多謝通融。”
“這是兩張黃符,你與另一位大哥一人一張,符燙的時候,你們一定要記得離開那地方,旁人說話莫要理睬。”
元寶愣愣,“啊?”
張俞林也看了過來,他還有點怵剛才的事兒,當即義正言辭。
“收回收回,我們可不興收東西的。”
這一個兩個的,盡會試探他們,試探了他還不成,又來試探小元寶。
張俞林瞧了瞧丁大鵬,又瞧了瞧顧昭,最後,他的視線幽幽怨怨的落在半舊不新的車廂上。
誰能想到,他們知州的公子就在裡面呢!
顧昭愣神:“啊,不要嗎?”
“你們很危險的,依著麻衣相法上的面相推演,你們面容上有死相,過不去這個劫,就沒有以後了。”
衙役元寶不過十七八歲模樣,說起話來臉頰邊還帶著個淺淺的小窩,脾性也好,聽到顧昭這話,他也沒有生氣。
旁邊,張俞林卻沒那麽好相與了。
他倒豎眉毛,當場就要變臉,不過,想著車廂裡的知州公子,他又生生將氣吞了回去。
一時間,他的面容別扭,又青又紅,格外的不好看。
顧昭低頭看手中的黃符,神情若有所思。
難怪人家都說了,上趕著的不是買賣。
瞧,她主動給了,人家還不想要這符呢!
要是擱在桑阿婆店裡,識貨的人來了,這符可是值好些銀子的。
“讓你們收著就收著,救命的。”車廂裡,潘尋龍探出了頭。
他接過顧昭手中的黃符,一把塞到元寶手中,聲音粗魯,動作卻不粗魯。
“你和林子哥分一分,城裡不太平,別人不清楚內情,你們還不知道嗎?”
這話一出,元寶和張俞林都面容嚴肅了。
潘尋龍剜了一眼張俞林,鼻子裡哼哼了一聲,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張俞林臉皮也厚,他衝潘尋龍嬉皮笑臉的笑了笑。
收紅封,那是沒有的事兒!
他的手上還光著呢!
……
白馬抬蹄,健壯的四肢肌肉微微顫了顫,隨著丁伯的一聲“駕”,車輪磷磷。
很快,馬車便進了城門又深又暗的甬道。
元寶將自己的那一份黃符放到胸口的護心鏡下,貼身收好。
“林子哥,給。”他遞了另一張過去。
張俞林草草的收好,“好了好了,咱們關了城門,夜裡還要在小屋裡當值呢,你先守著,我回去吃個飯,一會就來。”
元寶應下,“成,不過,哥你得給我也帶一份。”
張俞林手指元寶,“滑頭!”
他的面皮笑了笑,胡子也跟著動了動,雖然胡子邋遢,卻也鮮活得很。
隨著“吱悠”一聲聲起,沉重又老舊的木門闔上,靖州城落鎖。
......
那廂,車馬進了靖州城,一路直奔靖州城城東的琴台路,那兒,兩進的丁家院子坐落在街中位置。
丁大鵬在靖州城有一處酒坊,還有一處酒樓,但他是祖上兩代再加上自己沒日沒夜勤快做活,這才一路拚到現在的家產。
苦日子過過來,家裡的人口也簡單。
顧昭跟著他下了馬車,進了宅門,又邁進垂花門,一路直奔西耳房。
那兒,丁大鵬的兒子丁萬洋就是住這屋。
……
西耳房。
此時剛剛過了戌時,落更的梆子敲響,天色昏暗,屋裡點了燭火,橘黃的火光微微跳了跳,將屋裡人的影子倒映在窗紙上。
丁大鵬推開門,“快快,顧小郎,我兒在床榻上,你給他瞧瞧。”
顧昭看了過去。
床榻邊坐了一位婦人,面容憔悴,眾人進來之前,她估摸是落淚了,瞧見人來,急急的拿帕子擦了擦臉,這才抬眸看了過來。
“相公,這是?”
丁大鵬上前,將婦人攙扶了起來,溫聲道。
“夫人莫憂,先讓顧小郎看看,有什麽事,咱們一會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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