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繞著自己腳邊走動的大黑,抬頭對顧昭讚道。
“顧小郎養的這條狗好,瞧過去氣勢就不凡,真是一隻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大……大將軍?
大黑羞澀了,汪嗚的一聲蹲了下來,蓬松的尾巴甩了甩。
一副你繼續說,我聽著呢的模樣。
顧昭被逗樂了。
她抬手揉了揉大黑的腦袋,低聲道,“你要喜歡,以後我天天喚你大將軍。”
大黑扭頭:那算了,它小時候叫小黑,現在叫大黑,等它老了還能叫老黑……挺好的,起碼比小將軍,大將軍,老將軍來得好。
等它叫老黑了,一聽就是沉穩又內斂有暗秀的狗,老將軍......這一聽就得解甲歸田了。
不吉利不吉利呢!
聽到大黑狗心裡紛遝而至的雜思,顧昭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沒想到大黑小小的一隻狗,整日瞎琢磨的事情還挺多的。
......
周達的魂靈安置穩妥了,接下來就剩這了……
顧昭低頭,目光落在那化僵的屍身上。
黃紙朱砂的符籙倏忽的懸浮在半空中,隱隱有黃光漾過,這一片天急驟的聚起雲炁。
雲有些低,有些厚,奔騰翻滾,有駭人又驚心的氣勢。
“轟隆隆!”一道驚雷落下。
周達有些畏懼的往後退了退,抬眼朝半空中看去。
只見黃符黃光微漾,紫色的雷光順著黃光落在地上那面目猙獰的僵上。
那烏黑的指尖更長了一些,它自己動了動,似乎是想要去接那雷光,空氣中有劈裡啪啦的動靜聲。
似是反撲,它獠牙倏忽的長了,張嘴朝天大吼。
“轟!”
又是一道驚雷落下,正正的將僵喉口中的那口炁擊散。
匯聚著死炁,怨炁,晦炁的炁息瞬間如雨後的水漬被烈日一照,消弭在半空中。
僵滿是青紫色屍斑的手重重的砸在地上,在周達和顧昭的視線下,它化做黑霧,風一吹,整個縹緲的化去,便是連黑灰也沒有留下。
一道陽火起,半空中的黃符燃盡寂滅,匯聚的雲炁急速的退開。
天朗月明,此地沒有半分方才那逼仄又駭人的氣勢。
周達有些悵然的看著前方。
顧昭看了過去。
周達振作精神:“顧小郎莫要憂心,只是一時悵惘罷了。”
他低頭看自己抬起的手,和之前別無二致模樣。
這才繼續道。
“能陪老婆子走完最後一程,我這下也安心了。”
他肅了肅容,鄭重的衝顧昭作了個揖,道。
“還要多謝顧小郎成全。”
“客氣了。”顧昭伸手攙扶住周達,笑著道,“周伯您能在化僵時頂住本能,靈台清明,我才是敬佩您。”
但凡周達身上有一絲的血孽之炁,就算顧昭想要幫忙,也引不出他的魂靈。
兩人又先說了幾句話,顧昭瞧了瞧夜色,提上絹絲燈,和周達辭別。
“有不妥的地方隻管去甜水巷那兒尋我,一般來講是不會,這紙身上我繪了拘靈符,雖然它拘著你的神魂,卻也護著你。”
旁邊的大黑汪汪了幾聲,給顧昭背書。
是好用著呢!
曬太陽也不怕!
“好了大黑,咱們巡夜去了。”顧昭失笑,招呼了一聲大黑,轉身進了黑暗之中。
……
周達站在門簷下瞧了好一會兒,直到那團橘黃的光團不見蹤跡了,他這才收回目光,視線落在遠遠的東面。
雖然天色還昏暗著,不過,只要靜心等待,明兒這兒又有明亮又溫暖的日頭升起。
隨著“吱呀”一聲,大門闔上了。
接著,周家的屋舍裡傳來幾聲交談。
“老伴兒,你,你的手......你都好了?”
江香蘭顫顫的手摸上了周達的手,兩隻上了年紀的手帶著褐色的老人斑和歲月留下的粗糙痕跡,都不好看,不過,交握的那一瞬間卻又是那般的溫暖。
周達安撫的拍了拍,“好了好了,都好了,我沒事了,你也別擔心。”
他頓了頓,嘴角勾著笑意,灰白晶透的眼睛格外的清明,保證道。
“現在我不饞隔壁的娃娃,也不饞咱們家的老母雞了,呵呵,嘴不饞,心裡也不饞。”
江香蘭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隻不斷的喃喃。
“好了好了......都好了。”
“真是祖宗保佑。”
“不是祖宗。”周達認真的糾正,“是顧小郎幫的忙。”
“對了,你剛剛聽到那雷霆的聲音了麽?”
“什,什麽雷霆聲?”
“沒什麽。”
周達心裡有數,看來,顧小郎在落雷時還用了別的手段遮掩,如此也好,剩下的日子,他想和老婆子清清靜靜,穩穩妥妥的過完。
......
第二日,旭日東升,明亮的日頭照在樹梢,屋簷......到處都是亮堂堂又明晃晃的。
張慶喜被江葵娘攔在家裡,不讓他去搖船打魚去了。
……
院子裡。
江葵娘擺了幾個三腳架,拿著布擦了擦竹竿上的灰塵,架上。
她來來回回的屋裡屋外走,抱著被子和下頭的床褥,一邊往竹竿上搭,一邊和張慶喜嘮叨道。
“天兒冷,市集上的人也少了許多,你們再去下網捕魚,我心裡也擔心,左右忙活了大半年了,趕著這幾天,好歹也歇一歇。”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