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收回目光,低頭瞧著江面,細長的睫羽在她臉上投下陰影。
隨著化炁成風,寶船行進的速度快了許多。
“咦,今兒真是順風順水,回程吉利啊東家!”下頭,船工搖了搖擼,朗聲對丁大鵬笑道。
丁大鵬愣了愣,他回過頭,視線落在顧昭手中,那兒,她手訣翻飛。
丁大鵬鼻尖酸澀,這小郎,他實在啊!
顧昭抬頭,正好對上丁大鵬眼裡的水光,她愣了愣神,誤會他是憂心家裡臥床的兒子丁萬洋。
顧昭凝神瞧了丁大鵬兩眼,神情認真的寬慰道。
“丁老爺莫憂,令郎還活著。”
“嗐,我不是為著這事兒。”丁大鵬胡亂的在臉上擦了兩下,嘴裡嘟囔兩句,“失態了失態了……”
他放下袖子,再看向顧昭,眼裡有著親近和敬佩。
良久,丁大鵬搖了搖頭,暗道。
難怪小小年紀便修行有成,赤子之心啊。
……
待緩過來心情,見著這船兒的行進速度如此的快,丁大鵬心裡一松,起了好奇心,問道。
“顧小郎,你是如何瞧出我家萬洋沒事的?”
顧昭指了他的臉,言簡意賅道。
“面相。”
“子女宮還好好的。
眼瞼下的地方稱為子女宮,也叫淚堂位,在似臥蠶的地方。
丁大鵬雖然周身蒙著一層晦澀之氣,但他淚堂位飽滿,豐厚無凹陷,這說明,這一時半會兒,他的兒子還沒有死。
“小郎好本事!”丁大鵬又誇了顧昭好些句。
像他這等做生意人家,貫來是會說話的,虛情假意都能誇成一朵花,更何況他此刻真心實意。
顧昭聽著他那些好話就像是不要銀子一樣,一籮筐一籮筐的往外蹦,失笑道。
“成成成,我知道了,您客氣了,別說了,怪不好意思的。”
丁大鵬擺手,“嗐,我這哪裡是什麽客氣話,我這都是真心話......”
他還待繼續,顧昭急急的打斷,“有船過來了。”
丁大鵬止住話頭,順著顧昭指的江面看去,果然是有船過來了,原先一個小點,隨著他們船兒的快速,它越來越近了。
顧昭暗地裡抹了把汗。
原來,這會叫人大兄弟的,他它就是個話多的!
……
“咦,是靖州城官府的寶船。”旁邊,丁大鵬的聲音響起,裡頭有著意外。
顧昭跟著看了過去。
只見寶船上插了靖州知州的旗幟,藍底黑字,靖州二字似龍飛鳳舞,上頭繡一隻展翅的白鷳鳥,它頭頂紅冠,赤嘴丹紅爪,白色的尾羽細長又蓬松。
確實是靖州知州的寶船。
顧昭扶著船沿,豔陽下,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發絲被吹得翻飛。
“讓讓,咱們讓一讓。”
民不與官鬥,丁大鵬瞧到旗幟後,急急的吩咐船工往旁邊避一避。
顧昭看了一眼,江面寬廣,避與不避,其實是一樣的。
丁大鵬壓低了聲音,“姿態,主要就是我的一個姿態,小郎在鄉野,您別誤會了,我們潘知州確實是個為民的好官,治下頗有手段,別的不說,自從他上任,我那生意都好做了。”
顧昭點頭:“我知道。”
……
不單單顧昭和丁大鵬在瞧寶船,對面寶船上,俞管家也衝甲板上的潘尋龍微微彎了彎腰,低聲道。
“少爺,對面的船兒,行進的速度好快。”
潘尋龍好像想起什麽,他連忙跳了起來,微胖的身子動作靈巧的奔到船沿邊。
身子貼著船沿探出頭,目光朝顧昭那邊看去。
俞管家心驚,“哎喲喲,我的少爺,可不敢靠這麽邊,掉下去了怎麽辦。”
潘尋龍嘿嘿笑了一聲,擺手,“管家莫憂,我又不是小娃娃,心裡有分寸著呢!”
說完,潘尋龍微微眯了眼。
對面,顧昭眼力好,她一眼便瞧出了對面寶船上的是潘尋龍。
顧昭搖手,笑眯眯道。
“小潘哥。”
這聲音不大,卻凝聚成絲,就似蜿蜒的小龍,破了風氣和水裡的風浪,清朗的落在另一艘寶船上的潘尋龍耳朵裡。
潘尋龍一拊掌,暢快笑道。
“是顧昭!”
“管家,咱們靠過去。”
俞管家老眼昏黃,怎麽瞧都沒有瞧出那遠遠的人兒是不是顧小郎,最後,他隻崇敬又愛憐的看著潘尋龍。
不愧是他家老爺的小子,這眼睛就是又利又好。
恩,像老爺!
潘尋龍不知道自家老管家誤會是自己眼睛利,而且還把自己身上的好地方往他老爹身上靠,他的船朝丁大鵬的船靠過去。
顧昭安撫有些不安的丁大鵬,“丁老爺莫憂,船上的潘公子是我的故交。”
她化去風氣,船兒在江中停泊。
兩船相靠,潘尋龍一臉興色,“顧昭,真的是你!我正要去玉溪鎮尋你呢!”
顧昭意外,“尋我?”
潘尋龍點頭,“是啊,要緊的事兒。”
他側頭看向顧昭旁邊的丁大鵬,愣了愣,依稀覺得好似有些面熟,想了想,好半晌無果。
潘尋龍拱手作揖,客氣道。
“叔,你們這是去哪裡?”
丁大鵬認得潘尋龍,這是百味茶樓的常客,大家喚一聲小潘,他平日去茶樓吃茶,那是次次見這小子點兩籠的白玉裹玲瓏,再聽台上的說書先生說上一節故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