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不都是麽!”
農人回頭,詫異道,“這也成嗎?”
“自然,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這一抹青綠,足矣。”
農人也乾脆,轉身回了農田,拔了剛剛種下的一株苗。
苗的根腳帶了泥,他舀了一杓水衝了衝,又毫不介意的用自個兒的衣裳胡亂的擦了擦,這才遞了過去。
“多謝春官送春了。”
那廂,瞧見農人的動作,頭戴草帽的男子眼裡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他將那稻苗往褡褳裡一放,手中的孝春棒杵了杵地,上頭琳琅墜著的木頭塊相碰,竟然發出鈴鐺一樣的脆響。
接著,地裡一股常人瞧不見的黑氣,蜿蜒的朝孝春棒湧去。
……
那廂,農人重新回地裡忙活,臨走之前,他還關心的看了一眼四蹄奔奔的牛兒,猶不放心道。
“真沒事嗎?”
“自然。”春官笑道,“這是我的春牛,我也愛惜它呢。”
農人意外,隨即衝春官豎了個大拇指,誇讚道。
“小哥豪氣,旁的春官的春牛都是用木頭雕刻的,小哥這兒這個好,那是直接一頭壯碩的大水牛。”
春官聞言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大哥,那我先走了。”
……
春官拉著不情不願的春牛,繼續往北方走去,農人彎腰忙碌了起來,小娃兒拾起丟在地上的紙鷂子,一陣撒丫子,紙鷂子重新飛天。
鷂子尾處兩根長翎子,依托著春風,它悠閑又威風的乘風破浪。
……
約莫一刻鍾後,此處又有了陣陣蹄子聲,農人抬眸看了過去,驚訝得眼睛都圓了圓。
他瞧著那一處浮塵陣陣的地方,喃喃道。
“乖乖,這牛兒跑得可真威風......熱鬧,這一行人可真熱鬧。”
只見來人只有三人,其中一個打馬,一個坐驢,還有一個胖個胖肚一臉橫肉的,他乾脆坐的是一頭壯碩的牛兒。
這腳程不一致的,此時卻分外和諧的在一道。
難怪這一處農人的眼睛都瞧直了。
來的正是顧昭一行三人。
而這驢馬牛,不過是顧昭剪的紙驢紙馬紙牛罷了。
……
方才,顧昭將自己的紙驢三駿從燈籠裡拿了出來。
路程不近,她正想給趙龐和潘尋龍也剪一頭紙驢時,他們瞧著三駿直搖頭。
一個說紙驢不夠威風,想要駿馬,另一個說自己個子太胖,怕把那驢啊馬啊的壓垮。
顧昭無語了片刻,給他們一人裁了一匹馬,另一人裁了一頭牛。
這才有了眼下這牛馬驢一並四蹄奔奔的情況。
……
不單單是農人瞧著顧昭,顧昭也在瞧著這一片土地。
她環顧過周圍一眼,眼裡帶上了詫異。
無他,這一片地的炁息格外的青綠純淨。
有一句話叫做福人居福地,此時,這一塊田地就算是一片有福之地。
想來,今年農人勤快的侍弄地裡的莊稼,到了秋日,此地定然是五谷豐登,穰穰滿家。
……
“大哥,方才有沒有見過一位生得頗為俊秀的男子,眼睛特別有神,背褡褳,手拿一根木棍。”
潘尋龍翻身下了馬,牽著馬就上前問道。
“哦,你說的是春官啊。”農人一聽便知潘尋龍問的是誰。
他手指了北方的方向,“喏,他牽著他的春牛,一路朝北去了。”
“春牛?”趙龐和潘尋龍異口同聲。
“是啊,這春官小哥威風,旁人都是木雕的春牛,他手中牽的倒是一頭真牛。”
農人樂樂呵呵模樣,從籮筐裡又拿了一撮的稻苗,踩著濕泥,彎腰繼續插下。
趙龐和潘尋龍面面相覷。
木牛又變真牛了?
……
“牛牛哭了,它老傷心了。”這時,旁邊響起一道小兒稚嫩的聲音。
顧昭看了過去。
只見小兒抓著木軸子,又放出了一些線出去。
此時風小了一些,悠閑又威風的紙鷂子有些慌,下頭的小娃兒也有些慌,急急的就要去收線。
顧昭揚了揚手,偷偷的送了一道風氣過去。
風氣輕柔和煦,托著紙鷂子高高的飛起,長翎擺擺,格外的威風。
“咦?”小兒歪了歪頭,手中的動作一頓。
隨即,那短短的指頭頗為認真的又將方才收線的動作改成了放線。
顧昭偷偷笑了笑,眼眸彎彎。
“小孩,方才那牛兒哭了嗎?”
小兒抽空點頭,“是啊,我還去喚阿爹阿娘和阿公了。”
顧昭還未說話,這時,插秧的農人笑罵了小娃一句管事精,緊著就道。
“我上前問了,哪是牛兒哭了,分明是風沙迷眼了。”
小兒倔強:“就是哭,牛兒可傷心了。”
小娃兒心思純淨,有什麽都在臉上,說著牛兒哭了,他面上閃過憂心忡忡的神色,手中的紙鷂子飛得高了一些,他忙著放線,一下又將那憂心忡忡拋開了。
顧昭瞧得失笑,招呼趙龐和潘尋龍,道。
“走吧,遲了他們該走遠了。”
很快,這兒不見了顧昭一行人的身影。
春風吹拂而來,田裡一片的綠意,天上飄一隻擺尾的紙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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