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交錯而過,顧昭多看了這白班主兩眼。
只見他穿一身蒼青色的深衣,雖然四十來歲模樣,身形有些走樣,但那一張面皮可以看出,他年輕時候定然生得頗好,再加上他身量頗高,此時手中戴一粒黑玉扳指,瞧過去還是個好皮囊。
顧昭:白班主?
是白景山白班主嗎?
......
片刻後,顧昭便知道了,剛剛他們碰到的白班主,就是白景山白班主,也是她們家宅子之前的主人。
為何會知道,無他,戲台上開始唱起了哪吒鬧海的故事。
那哪吒小童初初入世是三歲,鬧海時候七歲,兩個娃娃上台不同年紀,仔細瞧卻有相似之處,渾然是兄弟模樣。
小二歆羨,“白班主快活,家裡的小子一個比一個有根骨,小晗這個娃娃話還說不利索,卻一點都不怯場嘞!”
顧昭聽了小二的話,轉頭朝戲台上看去。
小小的戲台子便能唱出天上人間。
扮做哪吒出世的小童生得玉雪可愛,只見他藕節的小手,肉乎乎的臉蛋,身穿紅肚兜,頭上扎著三個朝天髻,話都說得不利索,卻能奶聲奶氣的拉長嗓子,唱著戲腔。
“好好!”小哪吒一唱,樓上樓下爆出熱烈的喝彩叫好聲。
接著便有人往上頭擲花,喜得樓下的白幫主搓著手,眯眼咧嘴歡喜。
“好好好,小晗這娃兒像我,好好好,有天分!”
......
茶樓二樓廂房。
老杜氏和顧春來不解,“這花兒丟上去有什麽名堂,怎麽瞧著下頭那白幫主這般歡喜。”
顧昭看了過去。
白幫主那搓手的模樣在樓上瞧,果真顯眼,難怪就是老杜氏和顧春來這等老眼昏花的人,都能注意到。
顧昭失笑。
“阿爺阿奶,這花應該不是花,是賞銀。”
這時,小二哥拿著大嘴的茶壺上來,他利落的在各個面前的青瓷茶盞中斟入茶水。
聽到這話,快言快語道。
“老太太老爺子,小郎說得對,這花啊,它不是花,是賞銀,一會兒會我們這兒會有提籃兜售花兒的小哥,您買了,瞧到歡喜的曲目丟到戲台上頭,回頭班主們撿了花朵與我們掌櫃結帳。”
顧春來來了興致,“不是一直是這個戲班子嗎?”
小二哥爽利,“哪呢。”
“都是這白家班,你們不也得瞧膩了?要上我們長盛茶樓的戲台子的可多了,咱們掌櫃說了,要想長盛,那就得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眾人:......
顧昭讚道,“是極是極,掌櫃的英明。”
這有競爭才又動力嘛,這樣,戲班子編排的曲目才吸引人,掌櫃是穩坐釣魚台啊。
小二哥歡喜,他瞧見顧昭杯盞中的茶水不夠滿,殷勤的又添了添。
“嘿嘿,多謝小郎誇讚,我給你滿上!”
顧昭哈哈笑了聲。
果然,這掌櫃的逗趣,小二也差不到哪兒去。
.......
飲了茶,又吃了些小食,外頭淅瀝瀝的雨漸漸停了,天光逐漸明媚,顧昭結了帳,幾人便離開了長盛茶樓。
經過一座拱橋時,拱橋邊的一端有一株歪脖子樹。
樹下,書生郎瞧著秋雨停歇,又擺了一張方桌在歪脖子柳樹下頭。
桌上擱一遝的毛邊紙,上頭隨意撿了個河中石鎮著,此時無人,手中拿一卷書。
秋風習習,雖然在鬧市討生活,卻自有一片寧靜之意。
衛平彥停住了腳步,視線看著那歪脖子樹下頭的書生郎,眼裡有羨慕。
顧昭:“表哥?”怎麽不走了?
她順著衛平彥的目光看了過去,就一尋常的書生罷了。
衛平彥肅容,“表弟。”
顧昭:“啊?”她被衛平彥這嚴肅的表情唬了一下。
衛平彥:“表弟,我想到我營生的活計了。”
說完,他的視線又看向歪脖子樹,那兒,一個青衣的婦人走到書生郎面前。
書生郎連忙起身,做了個揖,輕聲道,“大嫂子要作甚?讀信十個銅板的潤口費,寫信五十枚銅板一張紙,多一張添十個銅板。”
青衣婦人暗地裡嘶了一口氣,“這般貴。”
書生郎擺手,“不貴了,這寫信我還得搭張信封進去,筆墨紙硯可不便宜呢。”
青衣婦人不甘心,咬了咬牙,還是道。
“那麻煩書生了,我要予阿姐寫信。”
接著,兩人聲音低了低,婦人在說話,書生郎時不時的點頭,思忖著怎麽寫合適一些。
唔,最好能夠多寫一兩頁。
......
顧昭收回目光,知意,只是有些遲疑的問道。
“表哥,你也要來這兒寫信?”
衛平彥點頭,眼睛晶亮,“我肯定比他寫得還好,他收10個銅板,我就收八個銅板,這樣,這些大嫂子一定來我這兒。”
顧昭擺手,“不成不成,你要是只收八枚銅板,這樣屬於破壞行情,會被人打的。”
衛平彥不甘願,“那好吧,我也收一樣的銅板。”
倏忽的,他眼睛又亮了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神情若有所思。
以前在祁北郡城時,要是有他在店肆裡,店裡的生意就格外的好。
尤其是大嫂子和大娘們,瞧見他在,她們一定要來店裡買兩道菜回家,他阿爹阿娘都說了,他會招財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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