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馬公公伺候陛下多年,很是有幾分薄面,咱們寧可姿態低一些,也別得罪人。”
潘知州微微側了側身,聲如蚊呐的和顧昭說道。
顧昭也小聲,“我知道的,大人。”
就跟尋常百姓見官,也想著和衙役做好關系是一樣的道理,不論是宮廷還是城外,說到底都是階級。
顧昭瞧著潘知州,心下慶幸大人平日裡脾氣好,對她要求也不多。
像現在這樣,偶爾來皇城一趟還成,要是讓她日日這般拘謹壓抑,她都不想吃官家飯了。
皇城雖然恢弘又壯觀不凡,莫名的卻給人壓迫之感,望氣術盈於眼處,顧昭瞧著那只在這一片天地盤旋的人龍,更覺得這皇宮像一處囚籠。
金碧輝煌的囚籠。
……
約莫半柱香後,馬公公拂塵搭在手臂間,腳步輕輕的出來了。
他微微頷首,“陛下請大人和小郎進去。”
“勞煩公公了。”潘知州站直了身子,撫了撫身上並不存在的褶子,招呼顧昭一道,兩人跟著馬公公一路往裡走。
甘露殿是當朝皇帝讀書處理公務的地方,此處頗大,只見明黃的紗帳垂地,偶爾風吹來,紗帳輕輕飄起,宮殿兩邊有褐色的木架子,上頭或擱靛青色的書籍,或擺著形態各異的瓷器。
“臣,潘峻安見過陛下。”
見潘知州行禮,顧昭跟著行了個禮,“草民顧昭,見過陛下。”
“愛卿不必多禮。”一道洪亮的聲音自上頭響起。
潘知州沉聲:“謝陛下。”
顧昭緊隨其後:“謝陛下。”
“馬公公,給潘愛卿和這位小郎看座。”皇帝抬了抬手,聲音倒是溫和。
顧昭看了過去,正好瞧見一身明黃的皇帝陛下。
只見他雖然五十多歲了,不過,身形保養得極好,瞧過去不胖也不瘦,一身明黃的常服穿在身上精神抖擻,面容白皙清臒,唇若塗脂,留著一把山羊胡。
乍一看,說他才四十多歲,也是有人信的。
此時,他坐在紅木的案桌後頭,旁邊站了個研墨的綠衣官員,瞧那衣衫和補子,應該是一位翰林。
不過——
顧昭目光一凝,盯著那研墨的人多瞧了兩眼。
這人身上,有自己留下的元炁氣息。
難道——
顧昭思忖,這便是那偷文氣的惡賊?
……
第160章
皇帝沾了沾墨,將最後一筆的梅花勾勒好,緊著便將手中的紫竹狼毫擱置,抬眼看了過來。
顧昭收回落在那綠衣翰林身上的視線,垂下眼眸。
屋裡的人並不少,除了顧昭、潘知州、陳其坤翰林,馬公公和皇帝陛下,角落裡還站著奉茶的婢女。
然而,這甘露殿卻十分安靜,就連狼毫擱置到山形筆架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自有一股威嚴之勢。
“潘愛卿,你奏折中所言的謝家莊村覆之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時,皇帝的聲音響起,帶著上位者的氣勢,聽不出喜怒。
只見他皺了皺眉,聲音沉了沉,繼續道,“這又是前朝謀逆,又是邪物作祟的,到底是哪一個,我都瞧糊塗了。”
潘知州和顧昭對視了一眼。
潘知州正待說話,視線落在陳其坤身上,撫了撫須,謹慎道,“陛下,此事攸關江山社稷,可否讓陳翰林回避一二?”
陳其坤愣了愣,隨即好脾氣的笑了笑,風光霽月道,“陛下和潘大人先談,臣去外頭等著,待陛下忙完了,喚臣一聲,臣再陪陛下作圖。”
皇帝抬手擺了擺,“無須避諱。”
他語氣一轉,視線落在潘知州身上,“潘愛卿有什麽話,但說無妨,陳愛卿和潘愛卿一樣,都是朕信重愛重之人,是朕的肱骨之臣。”
陳其坤眼裡閃過感動之色,只見他連忙起身,鄭重的作了個揖。
“多謝陛下厚愛,下臣定不負陛下的信重愛重,一心為陛下,為朝廷做事,克己奉公,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哈哈,愛卿言重了。”太和帝擺了擺手,眉眼放松,頗為好笑模樣。
“渾說!我要陳愛卿的肝啊腦的作甚,沒的埋汰人,回頭啊,愛卿給朕多做兩幅畫就成。”
說完,他將手一指,“喏,就這幅美人圖的風姿就成。”
顧昭和潘知州都順著太和帝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一眼就瞧到牆上裝裱的那幅美人圖。
那當真是一幅上等的美人圖啊。
只見上頭畫了一座青山,山下一處竹扎的高樓,美人憑欄而依,她似要回眸看來,風吹亂發絲,美人的側顏如冰肌玉骨,端的是媚骨天成。
最奇異的要屬那青山,近看是一座連綿青山,仔細一看,卻似一條臥榻的吊睛大白虎,尤其是山下那溪流,它倒映的便是白虎咆哮的影子。
美人和白虎,妖媚中添一分妖冶神異,尤其美人似語還休,又添兩分清純,當真是一副姿容出眾的美人圖。
“好畫!”
“筆觸細膩,色彩分明且用色大膽!”
潘知州忍不住誇讚了一句。
“哈哈,潘愛卿不愧也是探花郎出身,也是個識畫的。”
太和帝撫了撫山羊須,推開馬公公要攙扶的手,抬腳走到畫前,細細的又看了看,眼裡浮起讚歎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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