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樣的屋裡睡,她還不如在屋頂上修煉呢。
起碼春風涼涼,送來的是泥土馥鬱的青草香,而不是腳腳丫的臭味兒,蛐蛐兒鳴叫的聲音也沒那般鬧人。
顧昭深吸一口氣,神情鬱鬱。
“我修煉呢!”
她能說啥,她啥都不能說,剛剛的感動還縈繞心間呢。
幾人恍然,“原來去修煉了啊。”
錢炎柱看向其他幾人,道,“我就說沒事吧,之前我就聽咱們甜水巷的顧家阿婆說了,她這孫孫啊,旁的什麽都好,就是不愛睡覺!”
“值夜回來,稍稍歇了歇,緊著又起來在州城裡閑逛,貪耍得很!”
貪耍的顧昭:……
幾人聽了都笑了起來。
潘知州撫須,“貪耍好啊,貪耍的娃兒才聰明呢。”
……
仙安驛站的飯堂倒是大,堂裡擺了十來張方桌,旁邊配上長條凳,一桌坐八人不成問題。
顧昭幾人坐的便是這種。
西邊和南邊靠牆的地方還貼牆擱了張長條桌,往各地送消息的獨行客背著包袱,風塵仆仆,面容沉默。
他們往那兒一坐,吃上一碗熱騰騰的湯面,緊著便又要出發了。
飯後。
錢炎柱和卓旭陽去馬廄給馬兒喂了豆料和清水,又順了順馬毛,安撫的念叨道。
“乖馬兒辛苦了,還得麻煩你們兩日,到了京城,咱們讓大人請吃你們一頓好的!”
馬兒噅律律的嘶鳴兩聲。
錢炎柱和卓旭陽這才牽起馬兒的韁繩,走出馬廄。
顧昭搭了把手,三人一起將車廂給馬兒套上了。
……
潘知州在外頭的空地處等著,撚須看仙安客棧的匾額。
陳長史結了帳,又買了些耐放的乾糧,水囊裡裝了熱水,準備妥了,這才往門口走去。
官員進京述職,有火牌和文書能免去食宿,吃住算公家的,不過,這免費的飯食可沒有開小灶的來得美味。
好吃的飯食和溫熱的熱水,自然得是潘知掏腰包了。
路上,陳長史掂了掂荷包,忍不住搖頭。
他算是知道,大人為何不肯多帶幾個人了。
這多帶一個人,那就是多一張開銷的嘴啊,他們家大人小氣……哦不,錯了錯了,是他們家大人節儉,瞧著花銷該肉痛了。
……
旅人四散,又有新的旅人奔赴而來,這處驛站暫時的安靜了。
這時,此處傳來兵刃和軟胄甲摩擦的鏗鏘聲,清靜時候,這聲音顯得有些驚心動魄。
顧昭順著聲響看了過去,這一看,微微怔楞了下。
走在前頭的是昨日傍晚,喝止汪仁鵬一行人上驛站鬧事的侍衛,只見他腰間配著一把彎刀,身穿黑色皂衣,外頭是暗金色的軟胄甲。
頭戴紅纓盔甲,神情冷肅,端的是威風不凡。
在他身後,七八名的侍衛做同樣的裝扮。
在眾人擁躉中,一位著月白色寬袍的男子走了過來,只見他約莫二十七八年歲模樣,正是人這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歲月。
烏發高高的束起,上頭戴一頂東珠鑲嵌的銀冠,襯得那張如冠玉的臉更加的白皙富貴了。
眉如墨劍,斜飛入鬢。
似是察覺到顧昭的視線,他側頭看了過來,見到是一個俊秀的小郎,他倏忽的挑眉,接著微微頷首,嘴角輕輕勾起,似是噙著一道淺淺的笑意。
一陣春風湧來,風盈於袖,袖袍微微搖擺,端的是俊逸不凡。
很快,侍衛擁著此人往前走去。
此處響起黑馬四蹄奔奔的動靜,四匹駿馬拉著寬敞的車廂朝京城方向駛去。
車輪磷磷,揚起陣陣浮土。
陳長史走了過來,正好瞧見顧昭看車馬行駛離開的一幕,不禁笑道。
“這一家出行的儀仗倒是不凡,瞧那馬車……嘖,四馬拉車,裡頭肯定特別寬敞,特別舒坦,哪裡像咱們這小馬車,兩個人一坐,腳都抻不直了。”
“唉,還是咱們大人小氣,瞧,小郎和我都只能眼饞別人家的,可憐喲!”
顧昭失笑,“我哪有,大人莫要胡說。”
“對啊,陳仲平你渾說什麽!”潘知州撐開簾子,笑罵道,“你一個人坐一輛馬車了還有臉嫌棄,快別發酸了,咱們要出發了。”
說罷,他視線看向顧昭,換了語氣,聲音溫和。
“走吧,再兩日便到京畿了,是不是累了,小郎克服下。”
顧昭搖頭,“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大人,我沒事。”
潘知州放心,“那咱們就出發吧。”
……
車輪磷磷,很快,馬車便上了青石板鋪就的驛道,一路朝京城方向駛去。
顧昭掀開簾子,看了眼遠處喧囂的浮塵。
她只是沒想到,這新任的祈北王,他竟然和風眠大哥生得如此相像,只是,記憶中,風眠大哥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青澀,說是王府的小郡王,為人卻頗為和氣。
而這祈北王則是青年人模樣,二十多歲,正是人這一生中,風采最盛時候。
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也是,兄弟哪裡有不像的。
瞧到這祈北郡王,顧昭難免想到故人,惋惜孟風眠長眠於地,不會再有這一場的意氣風發了。
……
車輪磷磷,一路上停停歇歇,顧昭一行人到京城時,已經是第三日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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