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緣分淺淺,造化弄人,天不假年,這才丟下了他,早早撒手人寰罷了。
她閉眼的時候,是否也有著許多的不舍和擔憂……還有遺憾。
他想告訴她,他過得很好,衣食無憂,生活不愁……會讀書識字,以後還要去考科舉,不論科舉成不成,也能有立身之力。
……
裴一清心平氣和的拍了拍裴明皓的肩膀,道,“好了,你自己家去吧,這是我和阿爹的事,你就別摻和了。”
“可是……”
裴明皓正待說什麽,才剛剛張嘴,就被裴一清抬手製止了話頭。
只見他穿一身鴨卵青的袍子,頭戴綸巾,身量頎長,眼眸明亮,自有一番讀書人的氣度。
此時坦然的溫聲道。
“樹大分枝,這親緣也是如此,再過一年,我都能行冠禮了,還要阿爹養著像什麽樣?再說了,我如今在備考,沒了阿爹和你阿娘的念叨,倒是更為清靜。”
“明皓,你也知道,咱們讀書人有多看重清靜吧。”
裴明皓遲疑。
這倒也是,還有人為了清靜,特意去廟裡寄居呢。
不過,他也不好糊弄,當下便想起一事,盯著裴一清的眼睛,又道。
“大哥你莫要騙我,這鬧市中予人寫信,哪裡又有什麽清靜可言?還是和我回家吧,我和阿爹求情,就是阿娘,阿娘她也擔心著你呢。”
裴一清不耐了,當下又是一個腦崩過去。
“囉嗦死了,你年紀小小竟然這般話多,走走走,快去學堂上學去,知道個什麽啊,你大哥我這是在自力更生。”
“寫信讀信,這叫自食其力,出息著呢。”
好說歹說,裴一清終於將裴明皓趕走了。
裴明皓一步三回頭,眼裡是濃濃的不放心。
裴一清好似想起什麽,又抬手招了招:“哎,回來回來。”
裴明皓眼睛一亮,跟個得了骨頭的小狗一樣,顛顛的又跑回來了。
“大哥?”
裴一清唬臉,“怎地這麽沒禮數,走了也不和你昭哥喊一聲。”
顧昭、裴明皓:……
裴一清催促:“說呀。”
裴明皓囁嚅,“昭哥,小弟走了。”
顧昭笑眯眯,“哎,客氣了,裴表弟慢走。”
……
那廂,裴明皓拉過裴一清,走到一邊,有些不甘願的開口,道。
“我記起來了,顧昭說了,他就比我大兩天,就兩天呢!”
他伸出手,比了個二的動作,抬眼瞅大哥,有些憤懣,顯然是在懊惱自己去歲搖竹娘時,在顧昭和趙家佑一前一後的話擠話中,迷迷瞪瞪的喊了一聲昭哥。
這一喊哥,回回都得喊哥,恁的憋屈。
裴一清一腦崩過去,恨鐵不成鋼。
“憨瓜!”
“你道人人都有機會喊顧昭一聲昭哥的嗎?”
“快走快走,瞧著你這憨模樣我就腦殼疼,哎喲,我這眼睛也疼。”
裴明皓:……
他瞧著自家大哥裝模作樣的捂著眼睛腦袋喊疼,幾步跟上了顧昭和衛平彥。
他自個兒愣在原地站了片刻,好半晌,頗為不解的自語道。
“顧昭是給大哥下迷魂湯了吧。”
……
那廂,裴一清追上顧昭和衛平彥,顧昭想去市集買兩條上等的五花肉,然後家去。
天色尚早,裴一清和衛平彥準備在青魚街的歪脖子柳那兒再擺一會兒的攤子。
這段時間在外頭討生活,裴一清的臉皮也厚實了許多,他瞧見顧昭手中提著的春筍籃子,緊著就將自己手中的也遞過去,笑道。
“顧小郎,不若幫我這一份也托給那……”他想了好一會兒,沒有想起方才顧昭和衛平彥說的大嫂子叫什麽名兒。
顧昭貼心,“阿英嫂子。”
“對,阿英嫂子!”裴一清一擊掌心,“就托給阿英嫂子,讓她幫我也醃漬下這酸筍和小菜吧。”
“我也不佔她便宜,你和她說一聲,回頭不拘是寫信還是讀信,讓她來我這,我都不收她銅板。”
衛平彥一下就不痛快了。
“阿英嫂子現在是我的客人了。”
裴一清尷尬的笑了笑,“是嗎?”
“自然是真的。”衛平彥一臉認真,“嫂子說了,你這人不老實,明明三張紙能說完的事,偏生你墨跡,硬是給她寫了四張半,還得收她五張紙的銅板,算盤打得太響了。”
“她說了,以後都不來你這兒讀信寫信了。”
顧昭聽得眼裡都是笑意,還要清清嗓子,意思意思的拉了拉衛平彥的衣裳,雖然小聲,不過誰都能聽得到。
“表哥,說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咱們別說的這麽直白,裴書生該羞愧了。”
裴一清:......
他面上浮上一絲淺淺的熱意,暈得臉頰微微有些紅。
“慚愧慚愧,是我之前行事岔道了,顧小郎說的對,咱們做人要正,為人要直,需知舉頭三尺有神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今日我做一丁半點的惡事,心裡起些許惡念,事兒雖小,卻又是貪,又是惡,說不得,長此以往便能積少成多,到時我習以為常了,底線一退再退,以後就養成了更大的欲獸,不妥不妥。”
說到這,裴一清面上的神情一凜,有了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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