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幾人一聽,跟著樂呵起來。
“瞎說什麽呢!姑娘家的清譽也是你們能打趣的?”
李打鐵不客氣,繃著臉給說小話的兵丁們彈了個腦蹦兒。
大家夥見他面容嚴肅,頓時收了吊兒郎當的模樣。
李打鐵恨鐵不成鋼。
“於副將對朱家小姑娘有救命之恩,人家家裡人感恩,這是知恩圖報!”
“你們說說,你們摸著心口好好說說,自己的心臟不髒?啊!朱屠夫一家忙,托家裡的丫頭送幾回好食,怎麽到了你們嘴裡,話就這麽的不對味兒呢?”
幾人聽了這話,相互瞧了瞧,繼而擠了擠眉眼,也不和李打鐵計較,眼裡盡是揶揄。
都是過來人,誰還看不出來啊,每回來,朱家那丫頭都絞著帕子,臉頰酡紅,眼睛亮晶晶的似語還休。
那不是春心暗動是什麽?
李打鐵何嘗不知道,只是人家爹娘拘著姑娘家了,於副將那頭明顯沒甚意思,純粹就一小丫頭在剃頭擔子一頭熱罷了。
年少輕狂時,誰還沒對誰動過心啊,尤其還是那等俊俏又優秀的青年人,中間還擱了個救命之恩。
不過,這事到底是對姑娘家的清譽不好,人家父母管著了,也沒發生什麽不能挽回的事,他們少說幾句,對那姑娘也好。
李打鐵的視線瞧向屋舍。
只見屋子裡點了盞油燈,一道瘦削頎長的影子投在窗欞上,剪影烏發高束,下頜骨線條流暢,手中拿一卷書,儼然是在苦讀模樣。
他心裡歎息了一聲。
朱家姑娘是個有眼光的,於副將不單單俊俏,還是個有大志氣大抱負的人。
他老鐵是做不到這樣的苦讀,不過,這不妨礙他欽佩。
走吧——
李打鐵正待招呼兄弟們。
“好了,於副將該起身抻手抻腳了。”這時,一道聲音帶著笑意響起。
李打鐵瞧了過去,說話的是他最近新帶的小兵,大家都叫他的諢號猴豆兒。
猴豆兒又瘦又小,不過人特別的機靈,還心細,是做斥候的好種子。
是以,雖然手頭功夫還不夠,自己還是留他在他們這一支隊伍裡了。
李打鐵順著他的聲音看去,果然,窗欞裡的影子開始起身,抻了抻手腳。
“……接下來,咱們於副將該喝三口水,再抓抓臉頰,撓一次癢癢了。”
耳朵旁,猴豆兒的聲音落地,下一瞬,窗欞上的影子做出同樣的動作,分毫不差。
大家夥兒驚奇,“哎!猴豆兒你真行啊!竟然都說對了!厲害了哈!”
猴豆兒躲著大家兒朝自家腦袋伸來的毛手毛腳,嘿嘿直笑,故作謙虛。
“沒甚,這也沒甚!”
“哎,我說你們,真的都沒有注意到過嗎?這也太不認真了吧,咱們巡夜經過這,夜夜差不多這個時辰,於副將回回都要來一趟這樣的動作。”
他吐槽了一句。
“要不是知道裡頭是於副將,我都以為是坊間的皮影呢。”
“哈哈哈。”幾人聽了樂呵一笑,並不以為意。
抬腳正要繼續往前走,大家夥兒注意到前頭的李打鐵腳下不動,不禁意外的喊了一聲。
“打鐵哥?”
不單單李打鐵沒走,就連張大頭和孫三裡也不動。
“怎麽了這是?”猴豆兒不解。
“豆兒,你給哥說一說,這於副將,他當真每夜都來一串這樣的動作?回回不差?”
李大鐵吞了口唾沫,艱難的繼續,“就跟皮影戲兒一樣?”
“啊?是啊。”猴豆兒老實的應了下,“你們也知道的,我眼神好使嘛,瞧了就記心裡了。”
李打鐵幾人沒有說話。
他們之前說於副將憨奸,後來又打消了對他的懷疑,為何打消,蓋因為於副將屋裡夜夜有影子,說明他都好好的待在屋裡。
皮影兒?
每一日差不多時辰一樣的動作,抻腿抻手喝水倒是好說,臉頰邊的抓癢呢?
要是這影子是假的……
見氣氛不對,猴豆兒心裡有些慌。
“打鐵哥,是不是我說錯什麽話了?”他一拍自己的嘴巴,懊惱不已,“瞧我這嘴巴,大頭哥你說得對,我這嘴上沒把門就是不成,瞎說啥皮影戲兒啊,上官也編排,該打該打!”
旁邊,孫三裡拉住了猴豆兒的胳膊。
猴豆兒側頭:“三裡哥?”
孫三裡面容嚴肅,“不是你的錯,猴豆兒,說不得你還立功了,大功!”
前頭的李打鐵咬了咬牙,抬腳朝前頭的屋舍走去。
是不是瞎說,過去一看便知。
李打鐵也不敲門,只見他微微俯身,眼睛對著門的縫隙往裡頭瞧。
倏忽的,他眼睛猛的瞪大,伸手攔著身後的人,腳步緩慢的往後退了兩步。
“別,別動。”
孫三裡和張大頭幾人心一緊,心中有了不詳的預感,接著,幾人就聽前頭的李打鐵聲音都打顫了,又乾又緊,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
“沒人,裡頭沒人,快,快去尋大人……不不,尋大人無用,快去尋大人上回給咱們找的高人!”
孫三裡幾人知道,李打鐵說的高人,是上一回他們得罪毛鬼神,幫他們和毛鬼神說情的高人。
幾人突然反應過來,猛的抬頭瞧窗欞上的影子,只見它正低著頭,單手扶住額頭,做出瞧書卷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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