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心,安山道長居然沒有心。”顧昭瞧著安山道長,目光複雜,有些艱難的道,“這顆墮心,它是安山道長的。”
他不是缺心眼,他是真的缺心眼。
……
沒有心麽?
安山道長呆滯了一刻,抬手朝自己的心口處撫去。
一時間,此處有些安靜。
“胡,胡說!”曲煙壯著膽子,站在安山道長前面,“我師傅怎麽可能沒有心?沒有了心,那人還怎麽能活?”
他看了一眼孟風眠,繼續道。
“公子當初心口纏上那邪物,沒了心的事是大家夥都見到的,欲壑那東西那麽邪門,和墮心這般像,說不得是同出一源,公子的心,這才會沾上墮物的炁息,且去修羅道。”
“怎麽會是師傅?不會的,不會的……”
曲煙喃喃不已。
安山道長一副心神沒有歸位的模樣,對於曲煙的話,他沒有接話。
顧昭看了一眼安山道長,又看了一眼那懸浮於半空之中的墮心。
隨著她方才那句墮心是安山道長的話落地,天畔急速湧來的雲朵停滯了,清風刮過,流雲來得快,退的也快。
顧昭心神一動,恍然道,“遮掩天機,你是在遮蔽天機。”
“不愧是小小年紀便修成道胎的人。”半空中,那顆墮心喟歎了一聲。
既然被道破了天機,它也不再隱瞞,只見紅光閃過,墮心飛入安山道長的心口處,隻一刹那間,安山道長整個人的氣勢就變了。
“玉溪小友,不想時隔千年,你我還有相見一日。”
孟風眠的視線落在安山道人身上。
“這,這是何意?”江治睿和裴一清被這一變動搞糊塗了。
顧昭神情戒備。
他喊風眠大哥玉溪小友,想來,擁有墮心的安山真人和玉溪真人應該是同一時代的人。
那是千年前的修行之人啊。
“是你?那在雁蕩山以蠃魚為陣眼,布下陣法,讓黃泉水流入人間界的道人?”
“不錯,正是貧道。”安山道長笑著應下。
“可是,為何?”顧昭不解。
修行到那種境界的道人,何苦去摻和人世間的功名利祿之事,更是以箴言做引,勾動慶德帝,引著他做下種種惡事?現如今,還將自己的肉身和心眼剖開,甚至,那顆心還成了墮心。
安山道長不答這話,反倒上下打量了顧昭一眼,頗為無奈,卻也有邀功的意味。
“顧道長有如今修為,說來,你還要多謝我呢,其中種種機緣,可是我予你的。”
這話何意?
顧昭正待多問,孟風眠伸手攔住了她,目光沉沉的看著安山道長。
“他的路,一早就走偏了。”
顧昭不解。
原來,在數千年前,玉溪真人和安山真人是忘年交,他們有時會在一處切磋道法,行走紅塵。
千年前,諸神退避人間界,此方地界的靈潮漸漸枯竭,從此,人間是人間,鬼界是鬼界,神庭是神庭,涇渭分明。
孟風眠:“我等修行之人離群索居,不再過問人間事,只等時日一到,修為不再精進,再將這一身的修為還於天地。”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掠奪天地精氣而強塑己身的事,等到壽終兵解那一刻,一身精血反哺天地,有來有往,倒也是公平。
過了漫長歲月的玉溪真人,坦然接受可能迎來的兵解。
但是,向來以逍遙散人自居的安山真人,他卻不甘心了。
孟風眠眸光黯淡了一瞬:“他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功德可成仙。”
顧昭重複:“功德?”
孟風眠點頭,“是,功德。”
匡扶天下不平之事,可得功德,可那些事繁瑣又功德甚小,安山真人等之不及,又沒了耐性,漸漸的,他便走上了岔路。
孟風眠喟歎了一聲:“為了功德,他便在背後引著他人作惡,再由他出面解決,如此一來,功德是大是小,何時可得,皆由他控制。”
顧昭驚訝極了,詫異的看了安山道長一眼。
這不是造假嗎?
“就像自己養了惡獸,再殺惡獸得功德,可是,這惡獸會反噬吧。”
孟風眠點頭:“是,墮心一物,最早是有大修為大造化之人墮落而成的心,安山,他最後有了墮心。”
墮心詭譎,沾染此物之人欲壑難填,心神蒙昧。
千年前,安山道長的墮心沾染了許多人心,也造成了眾多人間悲事,後來,察覺這一切的玉溪真人和安山真人決裂,曾經的摯友反目成仇。
兩位真人生死一戰,引得天地大動,最後,玉溪真人以微弱的優勢,劈開修羅道,將安山道長打入了修羅道,天地之勢也修正規則,從此,墮物落入修羅道,在人間界不能長存。
那一戰,以玉溪真人的勝利告終。
玉溪真人贏得艱難,自身卻也染了墮心的炁息,為防自己有一日走上安山一樣的路,長生路走得疲憊的他,自行兵解了。
在兵解那一刻,他聽到山間一漢子的慟哭。
孟風眠側頭看向顧昭,眼裡有著笑意,“那漢子背上背著一位小姑娘,那小姑娘奄奄一息,到我面前時,我予她一粒菩提子,然而遲了,她已經炁息全無……”
“那一日,天空中正好七星連珠,我很是詫異,沉默了片刻,便問那漢子,要不要送那小姑娘去另一方地界,那邊,百姓餓有粥吃,冷有衣穿,不論男娃女娃,皆可讀書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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