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怎麽來了?”
李銀花有些拘謹,茶水抿了一口連忙放下去,正襟危坐的將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道。
“明兒我家就要動土了,你看看是不是尋個人看看,許娘子的墳也被那雨水衝到了。”
“老話都說了,一運二命三風水,三分陽宅七分陰,這陰宅犯了忌諱,咱們陽宅也得不到妥帖。”
從李銀花將事情說了後,原先面帶熱情客氣笑容的許靖雲有些沉默。
他的手一直摩挲著杯沿。
李銀花瞧了瞧,倒也乖覺,趕忙起身道。
“嗐,我也只是瞧到了,不說心裡擱著這事不舒坦,許相公你是讀書人,自然懂得比我這等老太多。”
“好了好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日世浪陰宅遷居,家裡事情多著呢。”
許靖雲回過神:“嬸子再多坐坐?”
李銀花擺手:“不了不了,下次哈,下次嬸子再來。”
許靖雲也沒心事客氣,送完李銀花後,他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枯坐了許久。
“怎麽坐在這裡啊。”一道略低的聲音帶著嗔意傳來。
許靖雲回神,側過頭看去。
一眼便看到自家夫人帶著盈盈笑意,輕抬蓮步,香風款款的走來了。
許靖雲緩了緩臉色,“是笑舸啊。”
班笑舸步履輕盈的過來,翩躚動人,行進間似有香風連連。
雖已經三十好幾,卻還保養了一副好容貌,只見她纖纖玉手搭在許靖雲身上,嬌聲嗔道。
“相公,今兒怎麽了,可是府衙裡的事情煩人了?哼,我就知道那些個大人最是討厭了,什麽事都堆在相公身上,回頭打雀牌的時候,我非得好好的鬧鬧他們家夫人不可。”
許靖雲捏住班笑舸的手,不輕不重道:“夫人莫鬧。”
班笑舸鼻子裡出聲:“哼!”
許靖雲歎了口氣,“不是府衙裡的事,是翹娘的事。”
班笑舸臉上的笑僵了僵。
翹娘姓王,是許靖雲的結發夫人,約莫十四年前,懷胎接近足月時突然人沒了。
一下子沒了夫人,就連夫人腹中的胎兒也沒了,許靖雲受不住了,人幾乎垮了下來。
直到他遇到了班笑舸。
堂屋裡。
許靖雲多看了兩眼班笑舸,心裡五味雜陳。
笑舸和翹娘生得像,桃花大眼兒,不說話時也帶著三分笑意和風情,唯一不同的是,翹娘的聲音似山林的靈鵲,婉轉動聽,帶著水鄉女子的嬌軟。
而笑舸則不同,聲音稍微硬了那麽幾分,急躁起來還有些像大公雞。
不過,他已經很滿足了。
因為有了笑舸,時常時候,他覺得翹娘並沒有離去,只是遺憾笑舸沒有孩子,他膝下的兩兒俱是出自妾室生養。
許靖雲收斂了下複雜的心情。
銀花嬸子的話,讓他恍然,原來翹娘一直長眠在地了。
許靖雲開口道。
“你準備些程儀,我尋那荔先生問一問,翹娘的墳被大水衝了,我得和他上山看看,咱們也要讓荔先生算算,是否要給翹娘撿骨再葬。”
班笑舸收斂眉眼,低聲道。
“是。”
......
月影梆聲。
顧昭的身影被月光拉長,趙刀走在前頭敲了敲梆子,沉聲喊道。
“三更天,鳴鑼通知,平安無事。”
顧昭縮了縮脖子,不敢和趙刀搭話。
前兩日清晨,她駛著寶船回到玉溪鎮,用了剛修成的金丹功力,費了牛鼻子的老勁兒,終於畫了一張變形符,趁著沒人時候將那符籙貼在寶船上。
寶船瞬間縮小成手掌大小,被她收了起來了,現在擱在六面絹絲燈裡了。
桃三娘收拾了下船艙,在裡頭住著倒也舒坦。
趙家佑就慘了,回家便被修理了一頓,直打得嗷嗷痛哭。
金鳳仙倒是有替趙家佑給趙刀傳信,但趙家佑是趙家獨子,這十二三歲半大的小子跟著個更小的小子去追那賊人,趙刀哪裡放心哦。
那東叔的臉還被劃花著呢!
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夜,趙刀見到趙家佑時候,眼睛就發瘋了。
抽起竹鞭子打了下去。
顧昭在遠處瞧著都替她家佑哥皮疼。
這兩日上值,顧昭莫名的有些心虛氣短。
趙刀沒好氣:“躲著我幹嘛,乾活了。”
顧昭知道這是趙叔不生氣的意思,當下快活應道,“哎!”
......
夜色昏黑,人途鬼道影影錯錯的交集又分開,夜色似濃霧一般在半空中流淌。
在這一片黑中,一道似骷髏架子披青白面皮的鬼影四處探看,似在搜尋什麽。
只見他長手長腳,身量卻不高,穿一身簇新的藍色衣袍。
倏忽的,他那似窟窿洞的眼睛一睜,伸出手往前一抓,咧開嘴露出森森白牙,怪笑。
“桀桀,終於找到你了。”
顧昭回頭:……
第46章 (捉蟲)
桀桀的怪笑聲幽幽幢幢,瘦骨嶙峋的手從鬼道裡伸出,搭在顧昭的肩頭。
顧昭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
“怎麽不走了?”
前面的趙刀聽到動靜,提著燈籠回過了頭。
夜色昏暗,在那一刹那,人途鬼道交錯,黑暗中似有黑霧遊走竄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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