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打戰是這個道理,爬山也是這個理,聽到顧昭說前頭有流水聲,一行人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果然,約莫一刻鍾後,幾人便看到了山谷間的溪流。
溪流有些寬,下頭的流水頗急,不過,好在上頭有幾個大石頭,一行人小心的踩著石頭,也順利的過了溪流。
過了溪流,這一片山脈地勢更疏朗了。
零零散散的出現一些墓碑,顧秋花打頭,很快便尋到了衛蒙的墓穴。
顧昭看了看周圍,都說堪輿墓地要看山看水,龍真,穴才正,而水是龍的血脈。
顧秋花開始擺碗碟,五牲十二果,她終究還是舍不得虧了衛蒙。
顧昭瞧了瞧墓地,道。
“姑媽,姑爹這墓穴尋得不錯,此處山龍水龍交匯,明堂周正,明堂正,墓穴就正。”
她又看了周圍幾眼,穴前的地勢平坦,有些像銅鑼的形狀,這樣的明堂是最為周正的,再加上地上又是黃泥地,炁息乾淨。
顧秋花半跪著斟了黃酒,應道。
“自然,那時你表哥情況不好,我可是花了好些銀子,特意去柳橋下尋了風水先生,跟著他跑了好幾日長白山,這才尋到這處好墓穴。”
“為的啊,就是平彥他爹在下頭,也能好好的保佑我們家平彥。”
顧秋花說著話,斟了最後一杯水酒,又燃了燭火,招呼衛平彥。
“來,給你爹好好的磕個頭,讓他在下頭,往後也要一直保佑你。”
衛平彥聽話的上前。
顧昭感歎。
真是天下父母心,死了成老鬼了也得成保家仙,沒有半點空閑!
兩柱香火插在地上,煙氣嫋嫋,顧昭也燃了三柱清香,認真的行了個禮,這才和衛平彥顧秋花一起燒金銀元寶。
先燒的壽金,然後才燒四方金,火舌舔邸過大金大銀,金箔銀箔卷曲,不過是眨眼功夫,一切都成發灰的灰燼顏色。
顧昭怕有外鬼搶供奉,特意多瞧了兩眼火舌,看裡頭火光是一簇簇的,這才放下了心。
中間,顧秋花添了一次酒,嘴裡碎碎叨叨的念著一些話,最後,一陣風來,煙氣卷著灰燼盤旋升空。
顧秋花看著灰燼,歡喜道。
“好了好了,蒙哥收到供奉了。”
衛平彥喃喃的喚了一聲,“......爹。”
顧昭眼裡有些酸澀,借著去看孟風眠的借口,調整了下心情。
松柏老樹下,孟風眠披著黑色的披風,雙眼緊閉,陰影落在他蒼白的臉上,添了兩分的脆弱和旖旎。
顧昭的心情更低落了。
顧秋花:“昭兒,我們好了。”
顧昭回頭,“哎,就來!”
......
遷墳的頭三把土,是衛平彥拿著鐵鍬鏟的,接著,顧昭和顧秋花也一並幫忙,很快便挖到了棺木。
“咦,這裡怎麽有個洞?”顧昭的眼睛落在墓穴後頭的一個小洞,擰眉道。
“哪呢!”顧秋花一驚!
她丟了鐵鍬就來瞧,這一瞧,臉立刻氣白了。
“還真有個洞,昭啊,怎麽辦,會不會驚擾到了你姑爹的亡魂。”
顧昭遲疑:“再挖下去看看。”
顧秋花:“好!”
一行人又拿鐵鍬和鋤頭掘土。
這個洞在墓穴的後頭,瞧過去倒是不大,就大海碗的碗口大,等朱紅色的棺木裸露出來,瞧見棺木還是好好的,眾人松了一口氣。
顧秋花拍了拍心肝,直念佛。
“還好還好,我就怕是那些老鼠或者是長蟲什麽的打的洞,咬了平彥他爹。”
顧昭也是慶幸,這洞和棺槨只差一層薄薄的土了,再挖下去,還真的挖到了棺木裡。
......
顧昭從六面絹絲燈中將嶄新的金鬥甕拿了出來,她帶的兩個甕都差不多,也就沒有什麽好厚此薄彼的。
“姑媽,你和表哥往後退一退,準備開棺了。”
衛平彥攙著顧秋花往後退了退。
顧昭掌心凝炁,隨著炁息利落的往下一壓,棺木上三長兩短的皮扎帶倏忽的斷裂,只聽“砰”的一聲,又沉又重的棺蓋飛了起來。
衛平彥的視線隨著棺蓋移動,瞧著它飛到半空中,接著緩緩落地,這才松了提著的心。
緊接著,顧昭又招來一陣風炁,風吹散了穢氣。
她手中手訣不斷,元炁牽起白骨的左手,一道有些縹緲的鬼影也被顧昭牽了起來。
衛蒙的鬼影衝顧昭笑了笑,沒入金鬥甕中不見。
顧昭愣了愣,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姑爹的模樣,眉眼清秀俊逸,和平彥表哥有五分相像,卻比表哥氣質更溫和,也更沉穩。
顧昭繼續拾骨,先是腳骨,再是腿骨,髖骨......由下至上,最後才是頭骨。
顧昭封了金鬥甕:“成了。”
顧秋花連忙過來,“好了嗎?這樣就行了嗎?”
顧昭點頭。
她感受了下金鬥甕,剛剛那道縹緲的鬼影如曇花一現,現在已經沒有了鬼魂的炁息。
顧秋花去收拾地上的供奉,分門別類的將它們裝進籮筐中。
顧昭的目光瞧著她忙碌的身影片刻,有些遲疑,最後還是沒有將方才見到姑爹鬼影的這事說出來。
人死萬事休,塵歸塵,土歸土。
緬懷追思可以,生活從來都是往前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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