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怯生生的瞧來,神情委屈。
“我沒幹嘛......”
“我,我在喝水罷了。”
又是一陣風來,風撩動柳枝,柳枝帶起江中的河水,女子伸手將那江水掬起,月白雲袖的寬袍下是白膩如玉的手指。
她湊近那柳條,喝了喝上頭的江水,目光朝顧昭看來,示意她沒有撒謊。
顧昭快快的將繩子纏繞好,又扎了個結,這才起身,抬腳走到河邊。
……
河邊。
顧昭站在岸上的石頭上,女子淌在水中,江波微漾,帶動她的衣物也跟著漾了漾。
女子抬眸和顧昭對望。
顧昭怔了怔,心歎,當真是紅顏薄命啊。
……
兩人對望了片刻,顧昭的視線往旁邊看去,最後落在那斑駁的百子戲耍妝奩上,問道。
“你是丹娘?”
她遲疑片刻,又道。
“你又偷跑了?”
“沒沒沒!”馮丹娘連連擺手。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覷了顧昭一眼,無奈道。
“道長,我真就是來喝水的。”
“這樣啊。”顧昭點了點頭,神情若有所思。
坊間有雲,因水而亡的人會化作水鬼,水鬼無法入輪回道重新投胎,只有找替後,方能解脫。
令人意外的是,水鬼常年潛居水中,喉中卻似沙漠之人一般乾渴難耐,它周身都是水,卻無法飲用分毫,只有柳枝撩撥的江水,才是水鬼能夠喝到的。
……
想到這,顧昭手訣一翻。
這裡是顧家屋後的河道,離顧家不遠,顧昭伸手便將家中灶間的一個水囊摸了過來。
之前她逗小南小北的戲法便是這個,只是那時,她特意拿了個袋子做遮掩。
顧昭一手拿著水囊,一手牽起柳枝。
她將柳枝撩了撩江水,江水似一道水柱一樣朝水囊的開口處湧去,直到水囊肚鼓飽飽,顧昭才松了柳條。
柳條晃晃,重新躍到半空中,隨風微動。
“給你!”顧昭將水囊丟到馮丹娘的手中。
馮丹娘下意識的去接,這一接就接了個瓷實。
她怔愣了一下。
“道長,這是......”
顧昭站了起來,準備家去。
“哦,這個啊,我在上頭畫了道符,所以你能夠碰到,裡頭的水喝完了,你再來尋我吧。”
“道長......”馮丹娘抱緊了懷中的水囊,目露感激的朝顧昭看去。
顧昭衝她揮手,“好了,我家去了,你也早些時候回去,龍君和八郎已經回去了。”
分別之前,顧昭又看了一眼丹娘,目光落在她旁邊的妝奩上,心裡歎了一聲。
這般貌美的娘子。
怎地就紅顏薄命了。
還是成了那等需要找替才能入輪回的水鬼。
馮丹娘目送顧昭的背影,待他不見蹤跡,這才擰開水囊喝下一大口。
這一喝下,她眼睫簌簌而動,似有百感交集。
“真暢快啊。”馮丹娘喟歎一聲。
……
隨著“嘩啦”一聲水響,百子戲耍圖案的妝奩緩緩的往水中沉去,月夜下,那月白雲袖的動人剪影也不見蹤跡。
楊柳枝條隨風晃動,撩起水波點點。
......
長寧街,顧家。
門口掛了一盞桑皮紙燈籠,裡頭的燭火涓涓留著燭淚,照亮了顧家門庭。
顧昭小心的推開院門,燭火將她的影子拉長。
院子門發出吱呀的一聲,沉寂的夜裡,聲音顯得有些刺耳,顧昭連忙放輕了動作,輕手輕腳的闔上院門,探頭朝周圍看去。
此時接近寅時,往常這個時候,她也該敲五更天的梆子了。
東廂房有動靜聲傳來,那是老杜氏準備起身,燒煮一家人的早膳和熱水。
顧昭貓著腰,動作靈巧的鑽回了自己的屋裡。
“累死人了。”
她爬上床,薄被一裹。
沒有被人發現夜裡偷溜出門,顧昭心下一松,不過片刻便墜入了沉沉的夢鄉。
......
這一覺,顧昭睡到了日曬三竿。
“大黑,昨晚和表哥一起打更還順利嗎?”
也不知道大黑什麽時候回來的,此時正窩在角落的素傘裡。
大黑哼哼,“汪汪!”
還成,也就那樣吧。
顧昭意外,“你怎麽不回燈籠裡了?”
大黑一下就炸毛了。
“汪汪汪!”
打更便罷了,休想讓我和那臭貓在一個屋!
顧昭:......
成吧。
......
顧昭推開屋門,覷了一眼角落裡的素傘,搖頭感歎道。
“老祖宗說得對,驢馬不共槽,貓狗別同窩,唉,我真是太難了。”
大黑重新趴回素傘之中,聽到顧昭這話,忍不住嗚咽了一聲。
瞎說!
明明是它比較難!
......
衛平彥巡夜打更了一夜後,有些喜歡上這樣夜裡在外頭胡走的日子,而且還有銀子拿。
當下便去尋了顧昭,商量道。
“表弟,你這幾日是不是特別的忙?”
院子裡,顧昭拿帕子將竹竿擦了擦,又尋了兩個三角架子將它架在上頭,準備晾曬衣物。
聞言隨口應道。
“還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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