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玉溪鎮的涯石山脈,涯石山外頭植被稀少,山石裸露,是青中帶著一分白的山石。
再往深山裡頭走,卻是茂密的山林,她聽阿爺顧春來說過,翻過那一片地界,深山裡也是有人居住的。
那是很古老很古老的村落。
偶爾,他們也會拿一些山貨出來販賣,只是山林崎嶇,要走很久很久才能見到人煙,顧春來曾經歎道,山林裡的人自給自足,那是輕易不愛出山的。
顧昭怔楞了片刻。
看著那座山,她便想起阿奶老杜氏說的玉溪真人的故事,那個背著小娃娃出山看大夫的漢子,是不是走的便是這條山路?亦或者是滄海桑田,他走的只是他們腳下的玉溪鎮。
顧昭坐了起來,托著腮微微失神。
真神奇,月是當年月,人非舊時人。
時光,真是如一道洪流。
顧昭:“那是涯石山。”
衛平彥目露渴望,“表弟,我好想去那兒啊。”
顧昭失笑,“表哥,是不是天兒太熱了?你等著,我給你抓道清涼的風炁過來。”
顧昭說完,五指微斂。
井水裡的涼氣瞬間如水龍一般朝廊道湧來,煩悶的熱意消了消,就連院子那一畦菜地上的絲瓜藤好似都綠了兩分。
顧昭側頭看衛平彥,笑道。
“涼快吧,這就叫做穿堂風!”
衛平彥老實點頭,“是涼快了許多,不過,我還是好想去那兒。”
顧昭原先還笑著,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麽,一把抓起衛平彥的手。
顧昭凝神去感知裡頭的貓炁,果然,經過他這段時日的吞吐月華,貓妖之炁愈發的濃鬱,如今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了。
此時,貓妖之炁正在淬煉改變著衛平彥的身體。
顧昭將衛平彥的手放了下來,眉頭微鎖。
衛平彥:“表弟,我怎麽了?”
顧昭遲疑:“表哥,你這是修行有成了。”
聽到這話,衛平彥一下便放下了心來,當下昂起胸膛,自豪道。
“自然,我可是都有好好的爬屋簷,吞吐月華之力,就連跟著趙叔在外頭打更巡夜,我都時不時的張嘴吃上一口月華呢。”
他如此勤奮,修行自然會小有所成。
……
夜裡巡夜,衛平彥拎著燈籠張嘴,偶爾還做那等咀嚼的動作,趙刀還以為他嘴巴裡有什麽毛病。
衛平彥:“哼,趙叔偷偷覷我了,還念叨著要和姥爺說我的牙口有毛病,他要告我小狀,我都聽著了!”
顧昭哈哈大笑了兩聲。
“趙叔也是擔心你。”
......
片刻後。
“你等我一下。”
顧昭左思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匆匆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進了屋子。
衛平彥有些好奇,也爬了起來,跟著顧昭進了屋子。
……
屋裡。
衛平彥左右打量了一下,顧昭住的這間屋子比他的大一些,屋裡擺了張床,角落裡擱一個藤編的衣箱和衣櫃子。
再有就是屋裡擺一張圓桌,旁的也沒有別的東西。
……
顧昭翻出一張黃紙,朱砂塊研磨成粉,就著桌上茶壺中的冷水調了調,提筆略略思索,接著筆鋒在黃紙上遊弋。
一時間,筆走龍蛇。
衛平彥瞧了瞧,好奇道。
“表弟,這是什麽?”
顧昭頭也不抬:“尋蹤符。”
……
符籙分符頭,符腳,符竅,都說世人枉費朱與墨,一點靈光即是符,隨著元炁入了那符竅,原先蜿蜒莫名的符文漾過一道瑩光,倏忽又沉寂了下來。
“成了。”顧昭眉眼放松。
她思索了片刻,將符籙往衛平彥脖頸處拍去,一瞬間,黃符化作瑩光,不見蹤跡。
衛平彥摸了摸脖子,莫名。
“怎麽了?”
顧昭解釋道,“表哥,你修行有成,所以瞧著涯石山會渴望著入山林,等貓妖之炁凝聚到一定程度,很可能會化貓。”
這化貓,和他原來的化貓不同,倘若說原來的化貓是逐漸失去了人的靈智,這修行有成的化貓,更像是他修成了妖體。
神志應當是在的。
顧昭繼續道:“坊間有雲,貓妖吞吐月華成了氣候,日間時候喜愛潛匿深山幽谷,日暮夜半時分,幻化俊俏男女出山,魅惑他人。”①
“所以,我在你身上拍的是一道尋蹤符,要是你跑到山林裡丟了,我還能幫秋花姑媽找到你。”
衛平彥不自在的動了動。
“可是,這樣有點不舒坦。”
顧昭:“哪裡會!那是你自己瞎想的。”
貓兒生性喜愛自由,知道自己身上有尋蹤符,自然哪哪都不舒坦了。
顧昭不再睬衛平彥,準備將桌上的朱砂收一收,這時,角落裡的素傘動了動。
顧昭和衛平彥側頭看了過去。
只見一隻威風凜凜的大黑狗從裡頭跳了出來。
大黑咆哮:“汪汪,汪汪。”
顧小昭偏心!
你只怕臭貓丟了,都不怕我丟了!
偏心!偏心!偏心!
……
大黑這一通鬧騰,衛平彥舒坦了。
他這下是不覺得脖頸處的尋蹤符難受了。
只見衛平彥睨了大黑一眼,脖子扭了扭,不無得意模樣,嘴裡略略略的說了一聲小狗,怎麽討人嫌怎麽來,這才大搖大擺的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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