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息看向任平生離去的方向:“得帝星者得天下……可事實真的如此嗎?我怎麽覺得,你這個關門弟子,並不是能輕易被人拿捏的角色。”
雲微半闔眸道:“若非她這個性子,我還真不收這個徒弟。”
廣息深深看著她:“雲微,天道擇主,千年難得一遇的機遇,最有可能是帝星的人就在你身邊,近水樓台先得月,你當真不心動?”
雲微看了他片刻,臉上卻浮現出一個奇異的笑,不答反問:“那你呢?為天地立心的廣息院長,你不心動?”
廣息垂眸,輕聲道:“天道之主,真的像世人想象的那般好嗎?”
兩人眼神交錯,皆是了然。
雲微起身,發髻有些松了,她重新綰了幾下,沒弄好,索性把發冠拔了,一頭髮絲凌亂的散在身後,竟有一瞬如魔障。
良久,她輕嗤一聲:“此事,你我清楚,另外幾位,不見得不清楚,天上那幾位,更是未曾有一刻放松過對我們的窺視,他們心中更是清楚。
天道一旦擇主,立刻會成為天上那幾位的眼中釘,再無寧日。”
“好在,你我修行,所求也並非安寧度日。
“我還是那句話,若他們仍要爭,那我也不得不爭上一爭了。”
雲微灑脫地笑了笑:“總歸,我也不是第一次對上天外天。”
……
孤月傾斜,夜已過半。
城外一群人等待得愈發焦急。
太史寧在原地踱來踱去,煩躁道:“城裡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和鹿夢城那日不一樣啊!橫舟道友,你能確定浮悠谷中的陣法真的轉變成了九幽陰兵陣嗎?”
他喊了幾聲沒見有人回應,輕拍了下橫舟的肩膀,橫舟才驟然回神,從陣圖中抬起頭,緩緩道:“非常確定。”
她親眼看見,浮悠谷中那個她不曾知曉的陣法,經過了十九次逆推後,竟轉變成為了九幽陰兵陣。
陣法之間互相轉換並不是不可能,但這種陣法之術太過精妙,以她的陣法修為,也只能做到用一些常見的通用的陣法之間互相推導轉化。
但無論是她不認識的這個陣法,還是九幽陰兵陣,都是陣道中至難之陣,尋常陣法師終其一生可能都布不出這種陣,要在這兩種陣法中來回推導,可謂難如登天。
最關鍵的是……
橫舟推了推單片眼鏡,用尾指抵著鏡框,捏了捏被壓得發紅的鼻梁,試圖驅散心中的震撼。
她推出來了。
最初那個陣法,她雖不知名稱,但用任平生隨口提及的解陣思路,她真的推導出了這個陣法的作用。
最初,她以為這是個功效更加厲害的離魂陣,畢竟按照陣紋分布,這個陣法也擁有離魂效果。
但經過進一步的反推後,她發現這個陣法的效用遠不止離魂。
離魂陣會將進入陣中的人的魂魄從肉.身中抽離出來,但沒有肉.身的靈魂無法長期獨存,在陣法短時間的作用消失後,靈魂便會回歸到肉.身,人們常常以這種陣法來入夢。
而浮悠谷中這個陣法,作用卻是在人們魂魄被抽離的瞬間,重新灌注一個新的靈魂進入原本的肉.身之中。
她現在無法確定的是,此事究竟是換魂,還是奪舍。
若是後者……橫舟不敢想,這樣以整整一座城來布下的大陣,究竟奪舍了多少人,又究竟持續了多長時間。
她腦中飛快計算著,從何時起,鬼門開的頻率變高的。
她心中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難道,九幽陰兵陣是故意為了破壞原先奪舍的陣法而設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做了這一切的鬼王,是不是知道什麽內情?
靜候在一旁的其他人絲毫不知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橫舟已經考慮到了五六七八層之後的事情。
橫舟的話,讓在場其他人都有些背後發寒。
橫舟折起這張她摹下來的珍貴陣圖,仔細地收好後,起身正欲安慰,便聽到一聲沉重的悶聲從前方不遠城門處響起。
所有人紛紛望去,見他們等候了一整夜的城門開了。
城門盡頭,出現了一個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的身影。
好在修真者耳清目明,於黑夜中也不影響正常視物,一眼就看出了,從城中緩步而出,踏夜而來的是何人。
橫舟呼吸一窒,頓了一拍。
僅僅這一個呼吸的功夫,她身邊的一群人都衝了上去。
雲近月飛快地躥到了任平生身邊,為了爭先,這麽短的距離,竟然禦劍前去,凜冽的劍風都刮到了任平生臉上,險些把霜天曉遮掩身份的兜帽刮掉。
任平生連忙給霜天曉扯好兜帽,下一刻就正面迎接了雲近月飛撲過來的熱情擁抱。
劍修的手穩,力道更足。
被一把摟在懷裡後,任平生努力抬起頭,才意識到自己換回肉.身後,不再有以前原本屬於她的身高了。
她的臉被強行埋在雲近月肩窩,片刻後,任平生也不掙扎,而是反手抱住雲近月,溫聲道:
“大師姐,我沒事,我回來了。”
雲近月唇線緊抿,眼眶有些泛紅,一副忍哭的模樣,讓任平生有些頭疼。
她想了想,一句“別哭”到了嘴邊,改口成了:“想哭我也可以聽一會兒。”
雲近月忍了半天,眼淚還是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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